三月的第一天,早晨天还不亮就听到窗外有几只喜鹊不停地叫着,心想难道会是有什么喜事要来吗?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任何由头,喜从何来呢?或许人家也就是随便叫叫而已吧,恰巧让我听到了,于是就如常地上班去了。不期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世纪社区打来的电话,说我的“退役军人优待证”办好了,问是给我送过来还是自己去取,如今公共机构的服务真的是没得说了,我不加思索地选择了自取。 说实在的,关于这个优待证,从登记到现在已经有几年时间了,起初大家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因为这毕竟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充分体现了党和政府对退役军人的关心关爱和褒奖,说明整个社会对我们这个群体价值的认可,还没有忘记我们,这就够了。可慢慢地大家的热情似乎就有所减退了,因为从实用的角度看,一些先行地区的优待程度与多数战友的期待还是有落差的,你能责备大家的站位不够高吗?毕竟都是饮食男女,怎么可能脱离物质基础呢,说有待总是要有所体现的吧。特别是对于那些生活困难的战友们来说,免掉一次公交费、少收一张公园票确实也不能说是没有意义的事。不过我的看法还是有些超脱的,毕竟国家给我们安置了稳定的工作岗位,已然衣食无忧,难道你好意思拿着它去和排队的老乡们抢位子吗?难道你好意思跟挤公交的上班族们争先后吗?你好意思去跟单位领导去斤斤计较吗?何况军装毕竟已经成为了历史,有一个证件证明我们曾经守卫过这个美丽的国家就足够了,还需要什么“优待”呢?所以,我始终是很泰然对之的。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当我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这张红彤彤的卡片时,内心却涌起了一股热血,甚至翻起了巨澜,干涩的眼眶无法克制地噙满了泪水,那一程一程的路、那一段一段的往事、那一张一张鲜活的面孔,不禁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现。 那是一个冬日的黎明,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军装,在父老乡亲们的锣鼓声中,在小伙伴们的簇拥之下,朝着远离故乡的北方走去,这一去就是几千里,这一别就是十几年。当军卡经过天安门城楼的那一刻,内心那个激动啊,这是多么神圣的地方,这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的地方,而她却就要成为我的第二故乡,想到我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卫戍战士,喜悦便在心头荡漾,那一年我十八岁。 经历了南口风沙的磨砺,经历了世纪风雨的考验,经历了训练场的摔打,经历了两次错过军考的洗礼,我仿佛明白了很多人生的哲理,很多事似乎都是冥冥早已注定。可就在我感到心灰意冷准备退伍的时候,惊喜却突然降临,我被装甲兵学院录取了,那薄薄的一纸通知就此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我来到了北国春城。花园路、大顶山,黑水河、科尔沁,冰雪地、桦树林,多少个夜晚我挑灯苦读,多少个白昼我顽强训练,我把这里当作是生命的加油站,军旅的新起点。 多姿多彩的军校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我永志不忘的那个夏天,那个处处涌动着热血的季节,我踌躇满志地又回到了北京南口,艰难而又幸运地成为万岁军的一员,我是多么的自豪和骄傲啊,我笃信着只有在这样的部队当兵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当兵。于是我发誓要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军人,立志要将此生献给祖国的国防事业。然而我终究还是当了逃兵,告别军营前的那个夜晚,我曾坐在三连门前的核桃树下哭了很久,因为这不是我的本心,我舍不得这帅气的国防绿,我舍不得那嘹亮的军号声。请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这是我此生永远解不了的恨,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啊。 一阵风迎面吹来,感觉暖暖的,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红绿灯前,看着飞驰而去的车辆,突然想起那首老歌: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红红的领章印着我开花的年岁,虽然没戴上呀大学校徽,我为我的选择高呼万岁。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懊悔......。 多么熟悉的旋律啊,多么久远的记忆,而眼前的自己却已是半百之人,这一路走来,我的心曾有哪一刻远离过我的军旅、我的军营、我的坦克、我的战友呢?于是,我又仔细端详起手中这枚小小的卡片,它是那样的鲜红,它一定是熔进了我火一般的青春,熔进了我激情燃烧的岁月了吧。是的,它哪里是一枚普通的卡片啊,它是我戎马生涯的见证,是我浴血奋战的体现,是祖国给我的无尚荣耀,是党最温暖的爱,是人民浓浓的情,它传承着绵延不绝的红色基因,它接续着灿烂无比的光荣使命,它更是扛在退役军人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不要以为战争的硝烟离我们很远,其实一群群虎狼时刻在窥伺着我们,中华民族圆梦的路上,还有多少激流,还有多少险滩,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虽然退了役却不能退掉色,我们必须随时听从党和人民的召唤,国有难,召必回,义无反顾,慷慨赴死,因为听党话、为人民是我们永远不变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