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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的冬日，枝头还能挂满累累果实的，似乎只有楝树、女贞和悬铃木。山楂、木瓜、柿树上的“看树佬”，大多被那些勤快的鸟儿果腹，剩下的零零星星，只是成为点缀的背景。冬日的女贞和悬铃木，虽然树叶没有完全落尽，但树上无数悬挂着的果实，如黑不溜秋的小铃铛，远远望去是许多黑点儿。它们在光影里斑驳，在寂静中淡定，远没有一树黄黄的楝果好看。
在城市里，楝树似乎是不多见的。在春天的百花园里，楝树是醒得迟的。每到暮春时节，楝花才摇曳一身紫色的外衣，开出一树繁花。楝花密密叠叠，翠叶婆娑，像绿云上飘逸的紫霞。“楝花飘砌，簌簌清香细。”那香气不汹涌热烈，也不狂野张扬，却浓淡相间、从容有度。楝花花落后，地上是一片残云，树上是青青的楝果。楝树初生的果实，青青圆圆的，如小冬枣般，一串一串的，在椭圆状卵形复叶的掩映下，丰硕而青涩。楝果成熟后，累累满树，形状似枣，但却是吉祥的黄色，和转黄的叶子一起构成一派金秋佳景。深秋季节，一场又一场猛烈的北风袭来，金黄的楝果，在楝树叶逐渐飘落后，就像一个个金铃铛。 风雪飘飞、山寒水瘦的冬天里，楝树抛尽树叶的灰褐色枝丫，最显眼的，是挂满枝梢的楝果。这些嘟嘟噜噜的金黄果，总会吸引成群的白头翁、蜡嘴鸟、灰椋鸟、喜鹊、伯劳、乌鸫等来觅食。北风呼号，楝果相互碰撞，似在作响，鸟儿们逆风飞来，叽喳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楝果虽苦，这几种鸟儿却喜欢吃。它们这时候来，是采摘楝果藏到树洞里、墙缝里，等下雪了再吃。喜鹊等鸟儿饱食楝果之后，会呼啦啦地排成一条长线，向远处边飞去，呈现出一幅翩翩飞舞的图景。有时候，它们也会停在枝干上，或单只，或结对，或成群，与满树果实构成一幅生动的画面，也为严寒增添一分活力。 楝树相貌平平，不在“亭亭”的树木之列。楝“子如小铃，故亦曰金铃子”。它的果实有多个名字，如楝实、练实、金铃子、仁枣、楝子、苦楝子、石茱萸、楝树果等等。它的清淡、微苦，还有些涩，就如同爱情的味道。人说，楝树前面之所以加个苦字，取的是谐音，就像“苦恋树”。这听起来，像是老套的故事情节。 程十发的《楝庭秋晚图》，描绘的该是古人含蓄典雅的爱情。一长髯络腮重眉的男子，身着绯红的上衣，侧头凝视一位姑娘，外表虽然有些威猛，眼光却是柔意温和的，有秋水的味道。那位低眉顺目的姑娘微微颔首，头上簪有黄花，手里捻着一朵黄色的花儿，似在看花，心事如花，脸上却已飞一朵红云。她身后的楝树，枝干遒劲，树叶稀疏，楝果金黄而饱满，个头大得略带夸张意味。最妙的是，枝头上栖两只鸟儿，一只鸟儿如男子般在做凝视状，却张开了口，另一只鸟儿垂了眼睑，似在沉思，也似在享受、体味…… 草木无所谓悲欢，无所谓离合，但在有情人眼里，则有了别样的意蕴。人间皆知相思苦，爱别离，求不得，怎么不苦呢？在有情人的心中，两情相悦的往情旧事，无论经过多少岁月，翻出来，依然闪亮丰厚、馨香扑鼻。浸在淡苦的香气当中，就像是拥住所有的旧日时光。拥住的旧日时光，是照亮生命的光和暖，是在最灰暗的日子里，让人依然怀着希望的信念，是此生最珍贵纯粹的爱…… 洗净铅华，自是朴素至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