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有个海伦,为了这个女人,希腊男人打了十年的仗,不但因此灭国若干、死人无数,而且打出一部《荷马史诗》,成为了西方文化的源头之一。
与那个时代相隔不远的中国,也发生过类似事件,虽然没有“特洛伊战争”那样声名显赫,但情节之曲折、故事之生动、关系之复杂、“尺度”之“三级”,比诸前者是一点也不逊色的。而且,海伦很可能只是一个传说人物,而她的“中国同行”却是不折不扣的历史人物——这位“海伦”就是"千古绝艳"的夏姬。
夏姬是一个颠倒众生的人间尤物,历史没有具体记载她的美貌或“三围”,但是记载了这种美丽致命的后果——西汉刘向《列女传》云:“夏姬者,陈大夫夏征舒之母,御叔之妻也,三为王后,七为夫人,公侯争之,莫不迷惑失意。”男人为她神魂颠倒,亡国破家;女人对她恨之入骨,视为妖孽。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致命诱惑力并未因为青春不再而衰减,相反却变本加厉:开始只是让一个人送命,然后是一个国家,最后竟改变了天下大势。难怪在当时,她就被称为“妖姬”。
夏姬是郑穆公的女儿。郑国地处中原,文化发达,民风开放,早有“郑风淫”的定评。夏姬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到花样年华,自然春情难抑。传说在她及笄之年,曾经恍恍惚惚地与一个伟岸异人同尝禁果。如果用现代心理学解释,这种情况是为“梦交”,是成年男女得不到生理满足的心理补偿现象。
不管怎样,似乎她从此就得知了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采补之术。之后她曾多方找人试验,当者无不披靡,因而艳名四播,于此也就声名狼藉。她的哥哥子蛮早死,国人把这笔帐也算在了她身上。
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父母迫不得已,赶紧把她远嫁到陈国,成了夏御叔的妻子,夏姬的名字也就由此而来。
夏御叔也是陈国王室成员,又是陈国的司马,即最高军事指挥官,显赫非常,和夏姬也算是郎才女貌、英雄美人了。放在现代,这就是王子和公主兼艳星的组合,绝对是土里土气的查尔斯和幼儿园阿姨戴安娜无法比拟的,直不定羡杀多少人。还有更值得羡慕的呢,婚后不到九个月,便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当然,未免太快了一些。夏御叔可是无暇深究,给这个孩子取名夏徵舒,小贵族在精心关爱中成长,大了一些之后被送往郑国深造。
好景不长,几年以后,夏御叔壮年而逝,有人就说是死在夏姬的“采补之术”。夏姬成了小寡妇,独守空闺,这样一个尤物没有主,就好比掉在马路上的一块大钻石,是不可能没人惦记的。没过多久,经常进出株林豪华别墅的“生前好友”孔宁,就成了夏姬的入幕之宾。
正是“戒之在得”,孔宁得手后,千不该万不该,出去到处炫耀----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偷情不炫耀,如衣锦夜行,甚至很难说,是跟美人上过床感觉最美,还是让大家知道你跟美人上过床感觉最美。他偷了夏姬一件内衣,穿在身上跟仪行父炫耀。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注定只是这部艳史的第一章。仪行父比他年轻英俊,在“硬件”方面优势明显,见孔宁居然也能得手,赶忙奋起直追。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后来居上。
夏姬的美艳与风情,特别是床笫之间的旖旎风情,使得孔宁与仪行父两人欲仙欲死。这种三角关系一直持续了数年,终于在长时期的争风吃醋心态下,把当时的国君陈灵公也拉了进来,使得这场领先时代两千年的性解放进入白热化的高潮。
大约是孔宁因为竞争不过,有意把水搅浑,于是向陈灵公盛赞夏姬的美艳,并告诉陈灵公夏姬娴熟房中术,不可不体验一下。陈灵公将信将疑,说:“夏姬的艳名是久闻了,但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恐怕已经没有昔日的盛况了吧!”
孔宁以过来人的身份现身说法:“夏姬天赋异禀,而且熟谙驻颜养生之术,年龄虽快四十,风情却更胜,眼见为真,老大您为什么不抽空到株林去看看呢?”
陈灵公也是个禁不住诱惑的主儿,于是安排车驾,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了株林夏姬的豪华别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从此以后,陈灵公就象苍蝇落上了粘蝇纸,有事没事便往株林跑。陈灵公能力有限,又有狐臭,本无可取,但是身份最高,所以牢牢占住了男一号的位置;夏姬的最爱仪行父,只能退居次席。至于孔宁,尽管从“二号选手”落到了“三号”,但总还可以混水摸鱼。
最奇特的是,这三条汉子居然还打成一片,互不吃醋。三个君臣不时相互打趣,交流体会,有一次还都穿上夏姬的汗衫,“或衣其衣,或中其襦”,在朝廷里搞了次“谁是最成功的情人”的评比。大臣泄冶看不下去,出来劝谏:“君臣淫乱,民何效焉?”陈灵公挺不高兴,跟两位“同情”者商量了一下,泄冶就掉了脑袋。
几年以后,夏徵舒长大成人,学成归国。陈灵公为了讨好夏姬,立刻任命夏徵舒承袭了他父亲生前的官职与爵位,于是小青年夏徵舒一下就成为陈国的司马,执掌兵权。
夏徵舒年轻单纯,以为君恩深厚,很是恪尽其职,然而没多久,一首歌谣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兮?匪适株林,从夏南兮!驾我乘马,说于株野。乘我乘驹,朝食于株。”
单纯的少年司令这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然羞愤难抑。可是一边是国君,一边是亲生母亲,他又能怎么办?他只能指望,原来自己不在,他们偷偷摸摸也就算了,现在回来了,总得收敛一些吧。
陈灵公也确实收敛了几天——但也就是几天而已,夏姬的的倩影总在他眼前晃呀晃,正如流行歌中唱的:我的思念,是终于决堤的海。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是一国之君,对夏徵舒很不错,这个小青年没有任何理由看不清形势。于是,夏徵舒归国刚一个月,他就按耐不住,偕孔宁和仪行父,再度驾临株林别墅。
夏徵舒听到消息,连忙赶回。他的突然出现也确实让那四个男女不自在了一会儿——但也就是一会而已。等到酒酣耳热,几个成人就已经了无禁忌,开始放宽尺度。最糟的是,情人组合居然在夏徵舒面前开起了玩笑,一个说夏徵舒生得似陈灵公,一个说长得活像孔宁,一个又说简直就是仪行父的儿子。
三个情人肉麻当有趣得不得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小青年一声不吭地出了门——等他回来时,可就是惊天动地了。孔宁、仪行父见势不好,赶忙逃脱,陈灵公不知是年岁大了腿脚不灵,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被射死在床上。夏徵舒杀了国君,随即率兵入城,只说陈灵公暴卒,立世子妫午为君,史称陈成公。
孔宁、仪行父连夜跑到楚国向楚庄王告状,控诉夏徵舒弑君,人神共愤,请求霸主出面摆平。当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是不会说的。楚庄王听了一面之词,而且他正好要找机会展示他的霸权,声讨“乱臣贼子”恰是一个理想的发动战争的堂皇理由。
楚国出了兵,真如以石击卵,陈国几乎没做任何抵抗就宣布投降。夏徵舒被捕,以“车裂”的酷刑处决。
夏姬被带到楚庄王面前,庄王只觉得眼前一亮,不觉怦然心动,很有想法。
如果这位霸主心愿得遂,历史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然而这时出现了直言劝谏的忠臣。
正在楚庄王心猿意马之际,站在一旁的申公巫臣向他提出警告:“大王仗义兴兵,天下谁不尊敬。如今却把祸首收做妃子,人们就会抨击你贪色好淫,恐怕对霸权不利。”
巫臣素以“智囊”著称,他的话楚庄王不能不重视,毕竟是“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还是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的,认为他的当头棒喝很是及时。没办法,为了江山,只好牺牲美人了。
大将子反(楚国王子)也贪恋夏姬美色,见楚庄王不要了,请求把夏姬送给他。
巫臣又出头劝阻,指出夏姬是不祥之物,“杀御叔,弑灵公,戮夏南(徵舒),出孔仪,丧陈国。天下多美妇人,何必取是。"
楚庄王听着后怕,也说:“果然是不祥之物,少惹她为妙。”可子反听来听去,怎么都觉得这个冠冕堂皇的家伙可疑,反问巫臣:“我们都不能要,莫非要把她留给你?”
巫臣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一心为我们的国家。”
楚庄王叫他们别吵了,他想起连尹襄老的妻子逝世,正好怪孤独的,就把夏姬送给他吧。
子反不失为直爽人,见谁都没份也就平衡了;巫臣很深沉,什么也没说,于是就这么定了。
事情到此还未结束。第二年,楚国和晋国大战于泌,楚国大胜,但是连尹襄老却偏偏被晋军射死,尸体也被晋国夺走。
而此时,在楚国郢都却上演了不伦的情色剧。襄老的儿子黑要也拜倒在夏姬的石榴裙下,两人私通,打得火热。丑闻渐渐传开,夏姬在郢都住不下去,要求返回她的娘家郑国。
这时那个深沉凝重的巫臣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偷偷传话给夏姬,说他可以设法把襄老的尸体弄回楚国,还说了一句很像神谕的话:“到郑国去,我要娶你。”
于是,夏姬假托迎丧之名而回到郑国。可是巫臣却一时难以脱身。
时光荏苒,又是好几年过去了。前五八九年,晋国与齐国在鞍邑(山东济南)会战,齐国大败,向楚王国寻求同盟。楚庄王派人去齐国缔约,巫臣自告奋勇前往。
巫臣出发,一位高人看了,说:此人身负国家重任,却满脸喜色,好像要去赴约会,恐怕要跟什么人私奔吧。
果然,巫臣在经过郑国的时候,宣称奉了楚王的命令前来跟夏姬结婚。郑国国君不敢得罪大国使者,只得照办。巫臣为了夏姬,千方百计,辗转曲折,总算达到目的。
欢乐过后,巫臣已经是铁了心,不管不顾了。第二天就上了一道表章向楚王通报:“蒙郑君以夏姬室臣,臣不肖,遂不能辞。恐君王见罪,暂适晋国,使齐之事,望君王别遣良臣,死罪!死罪!”然后他连齐国也不去了,缔约的事更抛到脑后,就带着夏姬,双双投奔晋国。
巫臣向以富于谋略闻名列国,这样的重要人物居然自动来投,对晋国来说真如天上掉馅饼,马上把他奉为上宾,由此也留下一个“楚才晋用”的成语。
我们已经不知道夏姬生于何年,但大致可以估算她的年纪,夏徵舒把陈灵公射死那一年(公元前五九九年),她已接近40岁。到巫臣总算心愿得遂时,她至少应该已50岁了——要知道: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不过30来岁,她这个年纪绝对算得上“残花败柳”了,却还能让巫臣抛弃高官厚禄、故国亲人,不管不顾地和她私奔,真可称的上“绝代佳人”了。
巫臣跑向了新生活,可他跟陈灵公一样,也付出可怕的代价。那个被他教育过的子反,此时才知自己被耍了,自是恼羞成怒,遂跟公子婴齐一起把巫臣留在楚王国的家族,不分男女老幼全体处斩。
巫臣痛心地给二人写了一封信:“我固然有罪,但我的家族是无辜的,你们如此屠杀,我要使你们疲于奔命,马不停蹄的死在道路之上。”
巫臣知道:让晋国出兵为他报仇,他还没有那么大面子,可是他另有妙计——此时,在太湖之北,一个新兴王国——吴已经兴起。只不过这个王国还十分落后,作战时军队仍停留在赤身露体的阶段。所以无论是晋国还是楚国,都没有把它放在眼里。而巫臣却认识到吴国在地缘政治上的无比价值,于是他向晋国献出“联吴制楚”的战略,晋国接受,派遣巫臣的儿子巫狐庸率领一个军事顾问团,通好吴国,并用中原王国先进的政治理念和军事技术武装这个国家——如何使用马匹、战车、弓箭及各种战术。吴国从此上了台面,不但阻止了楚国的东进,更成为楚王国背后的致命敌人。
十年之后(前五七四年),吴国开始向楚国用兵,而且保持连续不断的袭扰,尽管这个草创之国还没有能力给霸主致命威胁,却已经使楚国每年都要出兵七八次之多,力量被严重消耗,再难以问鼎中原。子反提前死于鄢陵之役,算是逃脱了巫臣的报复;婴齐则死于跟吴王国一次战役后的道路上。
尽管如此,夏姬的致命魅力还并未完全释放。
晋国大臣叔向曾想娶巫臣之女为妻,他的母亲告诉他:巫臣的老婆夏姬害死了三任丈夫、一位国君、一个儿子,亡了一个国家,放逐了两个卿大夫,你还要往火坑里跳?我听说:“甚美必有甚恶”,上天把所有美丽都给了这个女人,就是让她来败坏天下。这种尤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拿得下的,她的后代,你怎么还敢娶?
这个巫臣“女儿”很费思量,从叔向之母的深恶痛绝看,她的母亲当是夏姬无疑。可是她的父亲是不是巫臣呢?夏姬嫁给巫臣时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个岁数还能生育的女人不多,那么,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叔向听了有些害怕,但还是心有不甘——看来,夏姬的女儿也继承了母亲美丽的基因,才使这位贤臣不能释怀。正好国君也有意思撮合这门亲事,他到底还是把巫臣之女娶回了家。后来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杨食我。叔向的母亲前去看望,听到婴孩的哭声,转身回来,说:这是豺狼的声音,我们一家就要毁在这个狼子野心的小杂种手里了。
杨食我长大之后,成为权臣祁盈的党羽,在争权中失败,家族被夷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