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敌文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张信纸上写的就是那段广告,字迹很娟秀,出自少女之手,殆无疑问,令我震动的是,在原稿上,家健这个名字上,有一个字被划掉了,可是还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个‘敌’字,也就是说,那个家健姓敌,卫先生,敌是一个僻之又僻的怪姓,敌家健,就不可能是别人,一定就是我的儿子,我把广告的原稿,影印了一份,你请看。”
他双手在不由自主发着抖,取了一张影印的纸张,放在我的面前。
不错,那就是那份广告的原稿,有不止一个字被改动过,都用同样的方式划去,包括那个“敌”字在内。这个“敌”宇,加在“家健”两字之上,自然本来是连名带姓的“敌家健”,被划去了之后,才变成了报上刊出来的那样,只有“家健”两个字。
我呆了半晌,陈长青在一旁道:“自然,也不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性。”
敌文同夫妇异口同声道:“不会,不会。”
陈长青道:“也不会有人和你们在开玩笑,要是开玩笑的话,就不必把敌字划掉了。”
我伸了伸身子:“敌先生,你真肯定没有别人姓敌的?”
敌文同道:“可以肯定,这个姓,是我祖父自己改的,他不知在甚么事上受了刺激,就改了这个姓,而我们家一直是一脉单传,如今……我过世之后,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姓敌的人,要是家健在,可能开枝散叶的话,姓敌的人,还可能多几个。”
这事情,真有点怪,我略想了一想:“其实,要和那个登广告的少女联络,也十分容易,就在他的广告旁边,登一段广告好了。”
陈长青听得我那样说,顺手把一份报纸,移到了我的面前,原来他们已经这样做了,在寻找家健的广告之旁,有着另一段广告:“小姐,我们是家健的父母,请和我们联络。”下面是地址和电话。
敌文同摇头:“真奇怪,照说,如果她急于找家健,一见了这段广告,就该立即和我们联络才是,可是已经一个星期了,别说不见人,连电话也没有一个。”
陈长青瞪着我:“你有甚么解释?”
这件事要一下子作出确切的解释,不是容易的事,我心中仍在想,那个“敌”字,可能不是表示姓氏,那少女要找的家健,根本不是敌家健,一个少女怎么可能要登报找一个死去了十七年的人?所以,当她看到了敌文同的广告之后,自然觉得那是胡闹,不会来联络。
我本来想把我想到的,直接讲出来的。可是我考虑到,敌文同夫妇,在丧子之后,一直在极度痛苦中生活,有人找他们死去了的儿子,这件事虽然不能使他们的生活有任何改变,但是至少,是在一潭死水之中,掷下了一块石子,多少能引起一点水波,对他们目前这样的生活来说,未始不是好事,又何必去令他们失望?
所以,我迟疑着未曾说甚么,敌太太在这时候道:“文同,要不要把那个小姑娘……那个奇怪的姑娘来找家健的事,对卫先生说一说?”
我怔了一怔:“甚么奇怪的小姑娘?”
敌文同皱着眉:“这件事,也真怪,记得那是家健死后的十周年忌辰,为了怀念家健,每年忌辰,我们两夫妇,都……都……”
他讲到这里,喉头梗塞,说不下去,敌太太也开始拭泪。这种场面,自然令人感到黯然。我忙道:“我知道,天下父母心……还是说说那个奇怪的小姑娘吧。”
敌文同“嗯”了一声:“那时侯,我玉雕还未完成,客厅还有着家俬陈设,祭奠的仪式也在那里举行,我们没有甚么亲友,只有我们两人,对着家健的遗像和遗物,默?垂泪,忽然,我们听到了除了我们的辍泣声外,还有一个人在哭,我们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瘦伶伶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也望着家健的遗像在哭着… ”
第二章 相约来生 爱意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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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文同夫妇,一看到忽然多了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心中真是讶异莫名,一时之间,也忘了悲痛,敌太太首先问:“小妹妹,你是甚么人?”
那小姑娘并不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敌家健的遗像,流着泪。
这种情景,十分诡异,敌文同夫妇连连发问,可是那小姑娘只是一声不出,反倒未得敌文同夫妇的准许,过去抚弄敌家健的遗物,一面抚弄着,一面泪水流得更急。
敌文同夫妇给那小姑娘的行动,弄得骇异莫名,敌文同忍不住又问:“小姑娘,你认识家健?”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就知道不是很对头,因为那小姑娘看来,无论如何不会超过十岁,而敌家健死了也有十年,怎么会认识?
所以,他立时又改口问道:“小妹妹,你今年多少岁了?”
那小姑娘仍然一声不出,敌文同夫妇不知如何才好,只好由得那小姑娘去,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小姑娘才忽然向他们问了一句话。
那小姑娘出现之后,一直未曾开过口,两夫妇几乎怀疑她是哑子了,但这时一开口,却是声音清楚玲珑,十分动听。
她问的那个问题,也令得敌文同夫妇,震呆了好一阵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那小姑娘指着遗像问:“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实在没有法子回答,两人震呆了一阵,敌文同悲哀地道:“小妹妹,这是我们的儿子,他死了,今天是他去世十年的忌辰。”
小姑娘对敌文同的话,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敌太太对小姑娘的话,却又有不同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