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是什么缘故,或许这要怪伊万诺夫,或许这是因为那些耸人听闻的消息会随着空气而自行流传开来,但这一点已属事实:在庞大而沸腾的莫斯科城,人们突然间都纷纷议论起那光束,谈论起教授佩尔西科夫。的确,这种议论还都像是在不经意中顺带提起,而且说得影影绰绰,含含糊糊。关于这一奇迹般的大发现的消息,就像一只被人射伤的小鸟,在亮晶晶的首都,一会儿消失,一会儿重又腾起,这种时隐时现的状况,持续到七月中旬,直到《消息报》第20版在《科技新闻》的标题下刊出一则报道那光束的短讯。这则报道含糊其词,称第四大学的一位名教授发明了一种光束,这种光束能不可思议地提高那些低等生物的生命活力,又称这种光束的性能尚需加以验证。发明者的姓氏,自然是被弄错了的,印成:“佩夫西科夫”。
伊万诺夫带来了这张报纸,给佩尔西科夫看那则短讯——
佩夫西科夫,——佩尔西科夫一边在研究室里摆弄那分光箱,一边嘟囔着,——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都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一切的呢?
唉,那个被弄错了的姓氏也并没有能使教授幸免于一个又一个事件的干扰,这些事件从第二天就开始出现了,一下子把佩尔西科夫的全部生活都给搅乱了。
预先敲了敲门的潘克拉特,走进研究室,往佩尔西科夫手里递过来一张印制得极为华丽、缎子般光滑的名片——
他就在外面呢——潘克拉特怯生生地补上一句。
那名片上,排印着几行优雅的花体字:
阿利弗雷德-阿尔卡季耶维奇-布隆斯基
莫斯科的杂志——《红火星》、《红辣椒》、《红
色杂志》、《红色探照灯》及报纸《红色晚报》的撰
稿者——
轰走他,叫他滚开吧——佩尔西科夫用他那单调的嗓子说道,随即便把那张名片掸到桌子底下去了。
潘克拉特转过身,走了出去,五分钟过后,他满脸苦相地折回来,手里拿着那同样的一张名片——
你这是怎么回事,在开玩笑吗?——佩尔西科夫声音嘶哑地说道,其神色变得可怕了——
人家是政治保安局的,人家说的——潘克拉特回答道,其脸色变得煞白了。
佩尔西科夫伸出一只手猛然抓住那名片,险些儿将它扯成两半,另一只手则把镊子往桌上一扔。那名片上,又添上了用花笔字体写出的几行小字:“我恳请您并请您原谅,极为尊敬的教授,拨冗接见我,就报刊的社会事务谈三分钟,讽刺杂志《红乌鸦》,国家政治保安局的出版物之撰稿人。”——
那就叫他上这儿吧——佩尔西科夫说道,直喘不上气来。
只见从潘克拉特背后顿时钻出一个脸刮得光溜溜面孔油光发亮的年轻人。此人那两道就像中国人一样的总是高挑的眉毛,眉毛下那两只一秒钟也不去正视交谈者的玛瑙般的小眼睛,着实令人刮目。这年轻人那身穿戴则全然无可挑剔。甚为时髦。上面套着一件紧身的、瘦长而直及膝盖的上装,下面穿着一条极肥大的钟形喇叭裤,那活像是蹄子的脚上则蹬着一双宽得打破了自然感的漆皮鞋。这年轻人拄着文明棍,拿着尖顶帽和一个笔记本——
您有什么事吗?——佩尔西科夫用那样一种腔调发问道,弄得潘克拉特顿时退到门后边去了——不是对您说过了吗,我正忙着哩?
这年轻人并不回答,而是朝着教授一左一右地接连行了两个鞠躬礼,随后,他那两只小眼睛就像轮子似的在整个研究室里转游了一圈,而且这年轻人当时就在他那笔记本里作下了记号——
我正忙着哩——教授用厌恶的目光盯着这客人的那两只小眼睛而说道,然而他是什么效果也没达到,因为那两只小眼睛乃是捕捉不到的——
我一千次地请求原谅,至尊至敬的教授,——这年轻人拉开了他那尖细的嗓门,——原谅我闯到您这儿来,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可是,那个关于您的世界性大发现的消息,那个已震撼了全世界的大发现,迫使本刊来请求您就此作出某些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