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戏台上一声锣响,众太太小姐纷纷谦让着入座。洪家富而不贵,所以不可能坐头排头座,好在老太太这人能上能下,带着儿媳孙媳笑呵呵地坐在后面还略靠边的位置。淅淅看了忍不住对老太太轻道:“老祖宗,我心里总有一点担心,今天林二太太特特儿地亲自来我们家相邀,后面有什么文章。”说话间,淅淅瞥见对座的大太太凛然地瞄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怪她越级反应。淅淅真是觉得怪得很,不过就是洪叶罗的娘,要她总是管头管脚的做什么?再说自己又没有做她媳妇的自觉,越发觉得这个大太太认真得可笑。似乎把指使儿媳妇当作显示自己权威的表现了。
老太太只是点头,看了大太太一眼,却是不说。不过淅淅看得出她的嘴角撇了一下,显然是对大太太这次小小弄权的不屑。
别人看戏看得热热闹闹,淅淅没多大兴趣,看过现代灯光闪烁的舞台后,这种草台班子似的戏台真是简陋得很,淅淅在看事情。她看得出,林家大太太稳坐高位,任着林二太太满场花蝴蝶似的乱飞,似乎是林二太太出尽风头,但是大家要是新来拜见或是辞别回家的话,第一个还是得向林大太太报到。淅淅想到妙妙又何尝不是如此,出丧那几天,她也没歇着,何况她不过是肉身凡胎,可是今早她淅淅才起床,妙妙已经带着老太太和太太的指令回来了,可谓不辞劳苦。可见地位决定一切,就像在酒会上,陆西透虽然风光无限,他老板虽然没用,可总还是老板,陆西透怎么也得照顾他的面子。就像张达人说的,人有什么底子有什么地位,就做什么样的事,高就低就都没必要。
到了古代,因为没想长治久安地呆下去,所以淅淅总有抽离了身子,远远看着芸芸众生上演人生悲喜的感觉,虽然不投入,可是却因此看出很多做人道理。今天就是如此,太太小姐们在看戏,她在看太太小姐们。
一圈招呼下来,林二太太喜滋滋地过来洪家女眷这一桌,对老太太说了很多恭维话,不外是老太太福气好之类的话,淅淅只是奇怪,她好歹也是杭州父母官的姨太太,怎么对老太太这么恭维?再一想,是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太太这儿肯定时不时可以给她不少好处。都说官员的俸禄并不高,想活得那么热闹,还不得靠大家孝敬?不过淅淅挺服林二太太的,有事没事的,她都能掏出那么多话来说,这要换成是在两千年,还不得成为最佳销售人才?
过了好久,才结束寒暄,那个林二太太略为严肃地道:“我们老爷前儿得了一幅一个叫米什么人的真迹,听说那真迹以前还是京城肖家流出来的,我们老爷看着也认不出是不是真迹,说要是下回进京时候能找上京城肖家帮眼看一下就好了,只是不知肖家肯不肯帮这个忙。我一想,哎呀,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知书达理的肖家小姐在杭州吗?既是那么有名气的真迹,洪大奶奶一定是从小看到大的,请洪大奶奶过目一下不就行了?只是肖家故物,我们老爷说怕洪大奶奶看了睹物思人心里难受,所以叫我安排了热热闹闹的戏让洪大奶奶开心开心。不知洪大奶奶肯不肯赏脸,帮我们老爷鉴赏鉴赏米那个什么的真迹呢?”
大家一听,都是心下释然,原来如此,白操心了一场,大太太尤其是觉得脸上有光。只有淅淅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可怎么办?真浣浣是绝对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提到那么鸡毛蒜皮的事的,而且自己又对字画什么的一窍不通,只是在网上看过一些介绍,也不是很系统,怎么可能看得出真假?只听老太太先在那里朗笑道:“我们浣浣出身世家,这种书画即使没见过,也是听闻过的,起码有点门道。林老爷看得起我们叫我们过来,吩咐一声就是,还摆一场戏作什么?叫我们好生消受不起啊。”
淅淅在心里打鼓,如果换成是真浣浣的话,那在世家耳濡目染,怎么也是有点门道的,可自己是冒牌,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也没办法了,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好在多少看过一点历史,名字总是知道一个的,便心虚地道:“林二太太说的可是米芾米襄阳?又是人称米颠的?”
林二太太拍手道:“好个洪大奶奶,果然名不虚传,这么随意一说,就把我怎么也记不住的一串名字都说出来了,可不就是。只是此地人多不便,而洪大奶奶又是好不容易拔冗过来一趟,可以烦请洪大奶奶延步进内堂一看吗?”
淅淅看了眼老太太,见她眼里也有迟疑,忙笑道:“既有次等真迹,老祖宗,我们可是要一起去开个眼界的,来,我来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