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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外婆桥之姥姥姥爷篇其一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吹着破旧的窗户纸噗嗤噗嗤响，叫了几声"姥姥",没人答应。于是我不顾一切光着脚跑到院子里，歇斯底里地喊叫，如果姥姥听见我这样叫她，一定会训斥我："叫甚了？又没丢了……"可是无论我怎样呼喊，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西下的太阳已被大山完全吞没，梨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鸡呀狗呀也不见踪影，顿时前所未有的压抑、孤独与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的恐惧笼罩着我，于是，我奔跑着到处找姥姥姥爷，跑了好多地方，终于在村西头怀旺老舅家的磨盘旁看到了他们熟悉的身影，我哭着跑过去，姥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还不忘训斥我："连鞋也不穿就跑出来了……"那种兴奋、满足与满满的安全感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姥爷赶着一头毛驴在磨盘旁碾玉米面，姥姥坐在一边，用箩塞面，（磨盘上碾出的面粗，需要用箩把细面塞下来）一头被蒙住双眼的毛驴拉着磨盘不知疲倦地转圈，毛驴被蒙住双眼是因为，第一、主人怕它偷吃；第二、防止头晕，（原地转圈换谁都晕）；第三、提高效率，这样驴的思想就不会开小差，它还以为自己走了十万八千里呢，工作中有了成就感才会更想工作。这是我姥爷说的。磨盘中央到驴嘴总有根棍子顶着，姥爷说那也是防止驴偷吃的，驴的鼻子特好使，闻见了玉米面的香味，就会用它长长的舌头在磨盘上添一口。这根棍子成了名副其实的"顶嘴".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老生病，发烧的时候就会产生幻觉，胡言乱语，可把姥姥姥爷吓坏了，我不记得吃过什么药，总记得姥姥姥爷拿干草（谷子杆）和酸枣树枝在家门口点着驱赶小鬼，姥爷说小鬼最怕这个，姥姥抱着我骂着小鬼，熊熊火焰、滚滚浓烟，我似乎看到小鬼真的被吓跑了。也许我第二天就好了，不记得了，反正我平安长大了。 姥姥还会"问柱",老人认为孩童就该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如果有一天只知道睡觉，眼神呆滞，那就是跟上小鬼了，就得问柱，她和老奶配合，用麻绳分别把两双筷子的一头绑起来，再摆一碗水，然后烧香，当香烟缭绕的时候，我的姥姥和老奶每人拿着筷子的一头往水里蘸，边蘸边问："三牛三牛，是不是你跟上孩了？"（三牛是我爷爷的小名，据说他跟我很亲，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去世了，所以放心不下老回来看我。）如果问对了，那两双筷子会自动打起来，打得啪啪响，姥姥就会骂爷爷，让他以后别来找我，晚上会朝着爷爷墓地方向泼口汤。如果不是爷爷跟上我，那筷子不会自动打起来，姥姥老奶就会问："是野鬼跟上俺孩了？"好了，那双筷子终于打起来，姥姥会拿把刀，用力砍筷子，边砍边说："是个好鬼就走开，晚上给你送口汤，不是个好的就砍死你，尿也喝不上！"真的，第二天我就又活蹦乱跳起来，姥姥老奶满脸笑容看着我，很有成就感。邻居老金栓奶奶也会问柱，老奶不合适的时候姥姥都是跟她配合。长大以后这种驱赶病魔的方式再也没见过，也许失传了，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真的体验过。说实话，我假装生病逃学，姥姥和老奶给我问柱，我透过被角偷偷看着她们的动作，感觉很滑稽，偷偷地笑，心里想哪有什么小鬼？是啊，哪有什么小鬼呢？不过是他们用蹩脚的方式爱我而已，那个时候哪能想到，多年以后我想起这个场面会热泪盈眶呢？ 我亲爱的姥姥姥爷，还有我的老奶，明天是清明节了，我写下此文，记录跟你们在一起生活的几个片段，感谢你们给我爱，永远思念你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