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争肯偎人住?已是滔滔去。西风无赖过江来,历尽千山万水几时回?秋声带叶萧萧落,莫响城头角。浮云遮月不分明,欲倾滇池一洗放禾青——
董晋卿
进得城来,云紫萝笑道:“这地方真好,我看滇池之美,似乎比西湖之美还要来得自然。”
缪长风笑道:“你若是登西山赏滇池,那还更美呢!嗯,你既然如此欢喜昆明,咱们何不在这里多住一天?反正此去大理也不过六七百里路程,以咱们的脚程,三天功夫最多四天,一定可以到达。”
一个多月的奔波,云紫萝的体力支持得住,精神也确实是有点疲了,当下笑道:“好吧,反正不争在一天的工夫,明天你就带我跑马看花吧。”找了裁缝定做衣裳之后,他们便以兄妹的名义,投宿客店。
第二天一早起来,缪长风和她说道:“一天的工夫,当真是只能跑马看花了。不如这样吧,贪多嚼不烂,咱们只找两处风景最好的地方去玩。上午逛大观园,下午游西山,你说好不好?”
云紫萝笑道:“我从未来过昆明,一切由你安排。”
大观园果然是个风景绝佳之地,一进园门,便觉一路花香,红酣紫醉。园中有个大观楼,楼高百尺,登楼可以眺望滇池,楼上悬挂有孙髯翁写的一副长联,上联是:
镶神骏,西耆灵仪,北走婉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与螺州,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云紫萝读一句赞一句好,再看下联: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竭残碑,都付与荒咽落照。只赢得几柠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缪长风道:“上联写眼前凤物,下联写昆明史实,情景交融,古今并论,确是非大手笔莫能。”
云紫萝笑道:“赏罢名联,咱们也该赏一赏联中所写的风景了。嗯,你瞧,当真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呢!”
两人在大观楼凭栏纵目,看远处蟹屿螺州,严若风鬟雾鬓;正自心醉神驰,忽听得当当当锣声在这园中敲响起来。
云紫萝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只见园中的一块空地上,一堆人围成一个圈子,圈子里有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打锣的人就是那中年汉子了。那小姑娘则正在笑盈盈的向四方作了一个罗圈揖,似乎是在央求围看热闹的人退后一些,好把圈子扩大。
这块空地在园子当中,和大观楼的距离约有五六十步之遥。大观楼楼高百尺,从楼头俯瞰下来,看得清清楚楚,但说话的声音,就不是听得十分清楚了。
这小姑娘的声音宛如出谷黄鹏,清脆忧耳。可惜说得小声,云紫萝费了好大的劲,凝神静听,方才听清楚了她说什么。听清楚了,笑道:“原来是一对卖艺的父女,这小姑娘说她爹爹会变戏法,缪大哥,你要不要下去看?”
缪长风笑道:“江湖上的变法都是假的,我宁可在这里观赏滇池的风光。”
云紫萝道:“这小姑娘有副好嗓子,要是她会唱曲子,一定好听。”
话犹未了,只见那汉子已是把铜锣收了起来,换了一把三弦,说道:“妞姐,你先给各位大爷孝敬一支曲子。”云紫萝喜道:“她果然会唱曲子。”
缪长风道:“咱们在这里听也是一样,犯不着和别人挤。”
云紫萝道:“好的,咱们就一面看风景,一面听她唱曲吧。”
本来云紫萝不是专心要听小姑娘唱曲的,不料她一唱起来,却是把云紫萝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她唱得音细而清,每一个字听到耳朵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和刚才说话的情形可是大不相同了。云紫萝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这小姑娘竟是练过内功的人。”
要知声音能够从数十步外的低处传到百尺之上的高处,自非中气十分充沛不可。倘若是一个粗豪汉子大叫大嚷,他们在大观楼上听得清楚不足为奇,如今出于一个小姑娘之口,听得这样清楚,那就有点不寻常了。缪、云二人都是武学行家,一听就知她练过内功,放此声音才能运气行远,虽然这还不是什么高明的内功,但也有了相当基础,叫人不能不对她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