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却见吕洞宾温和地转脸,虽然脸上带着点尴尬,可却依然笑容可掬地道:“忘机道友说得很好,是我们的作为,让妖精不敢信任我们。以前对妖界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屠杀,还有无数不管妖精和凡人疾苦的规条,以及我们的冷漠,我们的傲慢,我们的无知,我们的残酷,即使连修养极佳的妖精如我以前就熟悉的钉铃,和现在的连城,都被我们逼到对立面去。我坦白地说,我以前一直阻止天庭奖励连城和王动的功绩,搬出天规阻止天庭奖励他们生孩子,如果当初我们对他们以诚相待,今天的事何至于此?连城和钉铃在天庭的重压之下依然能保持高贵的人格,博大的爱心,这让本应高贵博爱的我们这些修行千万年的神仙汗颜。我们错了,我们错在忘却平常心,将所有非我族类统统视为孽,视为妖孽。这事不能怪连城,王动甚至也不是最应该被怪罪的,真正的罪孽应该是我们,是我们这些修行走上歧路者的仙。经过今天,我们应该认识,我们的修行,更应注重修心养性,而非孜孜以求法术,前者才是正道。众位道友以为如何?”
现场沉静了会儿,有个级别较高的神仙越众而出,道:“吕道长光风霁月,说出我们没好意思说出的话,也……”
吕洞宾笑笑挥手打断这个神仙的话,他不觉得这是他的功劳,“接下来的事,该我们表现了。信任他们,也取信于他们,将是我们未来该做的事。诸位道友如果觉得我的说法有点道理,请回去天庭,一传十,十传百,我们修行了再不能无耻下去了。这里的事,请太白金星道友,忘机道友,路苔生道友协助我一起在此雪山解决。我准备千方百计恢复王动的记忆,不怕他再做出狂妄举动,也不再严密提防阻挠王动。我相信,人、神、妖,都是有心的,都是可以被感化的。诸位道友觉得如何?”
太白金星连忙笑道:“吕道长一向视野开阔,思维敏捷,考虑问题走在我们前面。我也说一句,连城有句话说得不错,如今的人类社会已与过往大不相同,行政、司法、立法三权鼎立,互相制约,即使权高位重,也要接受监督,这是因为考虑到人性的不自觉。今天的事应该说是很好的提醒,倒是让我看到,我们这些神仙除了需要加强真正的修身养性,还得需要外力,比如凡人和妖精,监督约束啊。否则,我们真的会为所欲为,走向歧路。”
吕洞宾与太白金星两个抚掌而笑,真正的光风霁月。他们终究是修行无数年,阅历无数年,有着大智慧的神仙,知错则改,善莫大焉。虽然知道监督机制未必能真正实现,那些唯上不唯下的风气暂时难以改变,但他们得先坐起来,用心坐起来,而不是简单轻松地将责任推给社会推给天庭。人心是个小环境,一家一力将小环境清理干净,大环境何愁不净。原来,以前自个儿心思不净,却仪仗法力游戏人间,多少有点儿调戏人间的意思,本末倒置了。
却有一个神仙深思熟虑道:“吕道长另外留下一位道友吧,上峰那儿的游说,非太白道长莫属。”
太白金星与一众神仙有的若有所思,有的神色凝重,有的短促议论着纷纷离去,留下吕洞宾带领忘机路苔生以及强烈要求留下帮手的其他八仙成员回到山顶,与一众妖精面对。
吕洞宾看到,钉铃他们的眼神充满警惕,满是排斥。当然,吕洞宾也不会将刚才神仙碰头会上面的讨论说给这些妖精听,自己内部彻底承认那是一回事,但是在妖精面前彻底放下身段,还稍微有些难度,尤其是认错。他们都宽慰自己,这得怪修养还没到家。两个阵营都是目光复杂,对峙日积月累,鸿沟已是难逾。
只有一个路苔生的复杂眼光是对着场内唯一目光单纯的王动。吕洞宾心想,这可真是有点讽刺了,原本心思复杂得神仙都读不透的妖精,现在却一举走向单纯,成为全场唯一可以与天上白雪媲美的纯洁之人。见到路苔生的目光最是有异,吕洞宾很容易就想到路苔生与王动之间那场曾经引发全体地面神仙联署弹劾路苔生的纠纷,想让路苔生对王动好感,还确实有难度。积弊多年,改过来心理上有障碍,非一朝一夕之功。
吕洞宾好心想拉路苔生一把,替他打开走出第一步的口子,便对路苔生道:“路道友,我们既往不咎吧?”
路苔生没料到上仙吕洞宾这会儿会与他说话,吃了一惊,忙道:“不敢,不敢,以前与王动很有过节,但我刚才循着吕道长的指点一想,果然,主要责任应该在我,我作为一个天庭派驻地方的官员,指导引导工作做得不好,才会导致今天的大乱。我是在想,这个王动……吕道长可能还不知,王动吞了江苏土地幽若的元牝珠。我在想,直接把王动原来的记忆输回他大脑,一则对大脑损伤太大,二则也是结合得不好,如果出现排斥,反而会弄疯一个妖精。不如直接将王动的记忆输到幽若的元牝珠里,靠千年元牝珠的神效,让那些记忆自然而然地映现到王动的脑子里,不致有所牵强。而且幽若修为精深的元牝珠,当能消解融化王动记忆中原有的属于墨鸦的那段阴暗回忆,不知不觉化解王动心中的暴戾。再者,对于幽若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