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让名云家的宴会变成一场闹剧的四人组看来是顺利地逃过了今晚。可是,原本该值得庆祝的重阳之夜还没过一半呢!
拍打着岸边的波涛声就像几亿个生物和血在流动般。在八月中旬以前,充满了从东京方面来的海水浴客喧闹声的白砂青松海岸,也在夜色的笼罩之下回归沉静了。续把一条白色的麻质手帕递给用日本海海水洗了脸、喘了一口气的终,始则开始属于他个人风格的说教。
“我们就是为了平息麻烦才特意从东京前来海东市的。结果却是我们这边掀起麻烦。真是的!”
“我没脸见江东父老。”
终乖乖地认错。在海风的吹拂下,他从醉意中清醒过来之后,觉得自己真的是掀起了一场不必要的轩然大被。
“不要责怪余。他只是跟着我来罢了。”
“这事我打一开始就明白。”
始的语气虽然严厉,不过,对于老三护卫唯一弟弟的态度却也打从心里赞赏。至于那个老幺,从名云宅邸成功逃离之后,他就完全成了睡魔的浮虏了,在长兄宽阔的背上发出了浓浓的寝息声。“老幺真是好命啊”终说道,可是,当续嘲讽地说“那么我来背你吧”时,他又慌慌张张地拒绝了。或许他认为,续的背上一定长有尖刺。老三一边走在沙滩上,一边和哥哥们谈着话,最后便发出了对现状的不满。
“什么跟什么嘛!日高老爷爷的态度也未免太暖昧了吧?总之,我们应该要好好问他,到底是要和名云及神圣真理教团拼到底,还是要跟他们重修旧好……”
终的声音越变越小,最后没了声音。那是因为长兄瞪了他一眼,这只能说他敌不过长兄的威严。
“可是大哥,终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啊!”
“喂,续。”
“是这样的啊!在幻想小说中常有的,譬如‘勇者的传说’。”
有一个国家或村庄苦于国王的恶政或盗贼作乱,人们便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古相传的预言或传说上。内容就是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勇者,把恶王和盗贼都打倒。一旦来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旅人,村人便把他当成救世主,煽动他、乞求他去和恶王战斗。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为打倒恶政做任何事。只等待着某个勇者从某地来,打倒恶人,然后再离去。从开始到结束,都把责任推给别人,而自己什么也没做。这种人似乎多了一点。”
“不要再说了,续。”
始的声音越发地严厉,续便沉默了。始轻轻的摇摇了背上的余,无言走了几步。他把自己和续、终的想法合并起来,做了各式各样的思索。老实说,他对日高老人也有微词,可是,就算不是这样,他也不想让那个辛苦的院长再背负更多的负担了。
“我不认为续的说法有错。可是,我们也需要从中一种角度来想想。也就是说,对这个城市而言,我们是外地人。如果我们不喜欢海东市,而且对名云一族的支配有任何意见的话,只要离开这里回东京就可以了。可是,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可不行。”
不只是与白杨学院有关的人。譬如,在海东汽车工业上班。努力工作养家活口,一天一瓶啤酒,一个月打一次高尔夫球的上班族。难道要以名云一族的恶行共犯身份来弹劾他们吗?对只是路过海东市的竜堂兄弟们来说,名云一族只是恶棍罢了。可是,对定居在这里的人们而言,名云一族是支配者,但同时也是保护者。如果基于他们的支配,接受他们的保护,接受现状,生活在幸福的世界中的话,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了。如果是以前的革命家,一定会愤怒地说“这是不行的!安居在小小的幸福当中,结果只是容忍了巨大的罪恶”。始没有办法做得这么彻底。如果要长住在海东市,进行市政改革的话那另当别论。
不单单如此,对整体的人类社会而言,他们竜堂兄弟不也只是外来人吗?始常常有这样的想法。
竜堂兄弟不是普通人。他们是龙种。血源发生在中国的内地,位于黄河上游的龙泉乡,顶着敖姓,历经一一七代,三千年,在这期间,他们渡海来到日本定居。如果能平稳的生活那固然好,可是,看来他们每一代都是有棱有角的,总是忌恨权势,不能和世界的大势取得妥协。为四个兄弟取名字的祖父司因反战主义者的身份被宪兵和特高警察逮捕入狱,接受拷问。始他们就是被祖父扶养长大的。他们并没有受到祖父思想的控制,只是很自然地接受了熏陶,形成了无法忍受权力恶臭的体质。这种体质和恶的体质似乎形成一种磁力性的感应,仅管他们这边无意叫嚣,然而,那些狂犬们自然就会靠上来咆哮、噬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