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活与灌溉,人们开始抽取地下水。但又一次水危机突现--20世纪70年代末,人们打出两米左右的土井就能提水浇地;80年代中叶变成了10余米深的锅锥井;而在今天,地下水位下降到25米左右。
但从25米处取上来的水,是连牛都不喝的苦水,也不能浇灌庄稼。中渠乡村民罗河业说。
于是,机井被打到了地下300米,只有那里才有甜水涌出。这是史前古水呀!常厚春叹息到,它形成于二叠纪、三叠纪,不可能再生,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县环保局有关专家称,民勤地下水超量开采约为4.3亿立方米。
身处大城市的人,很难想象民勤农民吃水的艰难。每月逢五的日子,他们才能从院中的管子里接一次水,但给水的时间绝不超过半个小时。他们待客的最高礼节是为客人打净水洗手,他们形容这里的水比油还贵。
第二个罗布泊
地下水的过量开采导致了生态急剧恶化。没有生命的源泉,再坚强的沙漠植物也不可能存活。
首先消失的是胡杨。它被称为三百年不死的植物,在秋天,迷人的金黄色叶子会结满树梢。而后,有13.5万亩沙枣林枯萎,继而是35万亩白茨、红柳处于死亡或半死亡状态。
然而,最让人心痛的是柴弯的消失--柴弯不是植物,而是一个群体,相当于城市的绿化带。植物群落被栽种在农田边缘,曾是防风固沙最好的工具。
只有在资料片中,才可以看到当年绿色的柴弯。那看守柴弯的老人们被称为柴夫,他们哼着小曲,用鞭子驱散着前来偷食的羊群。
而土终于自由了!没有植被的约束,稍有异动,它们就会融入空气,飘向远方;沙漠也从潘多拉的盒子中跳了出来,不停地向县城进发,进发......
风则是土和沙的帮凶。民勤的年均风沙日为139天,8级以上大风日29天,最大风力为11级、风速每秒25米。大风多来自西北方,它的气势横扫千军。
沙尘暴到来时,最好的方式就是捂住脸、蹲在地上别动。在这个妖怪面前,
挣扎只能徒增痛苦。它会掀翻汽车,把白天瞬间变成黑夜,让屋子中灯光只剩下一圈黄晕。它曾杀死了民勤县数名小学生,并把棉花、瓜果打得七零八落。这样的日子,民勤每年平均有37个。
但正是沙暴,让北京感到了民勤的重要性。20世纪90年代后期,当漫漫沙尘飘过中南海后,中科院专家带着采集的沙土样本西行寻觅,最终把民勤定为中国沙尘暴四大策源地之首。而后,有日本专家提出警告:如果沙尘暴的源头不能根治,黄沙将飘到西湖上面。
于是,大量的来自北京的记者云集民勤。他们在关注着这里的沙尘暴、这里的水、这里的沙漠和土壤。当新华社的《动态清样》送达***后,时任副总理的他批示到:决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
罗布泊,位于新疆塔里木盆地东部的一个断陷构造湖。在它的全盛时期,面积超过5300平方千米,进入汉代仍有广袤三百里之说。而在20世纪60年代以后,由于中上游发展农业生产、扩大绿洲面积,拦截和引走其源头--塔里木河和孔雀河的大量河水,使罗布泊演变成各类贝壳堆积的荒原。
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科学院专家曾对民勤的生态进行调查。常厚春说,在调查报告的初稿中有这样的描述:如果不加整治,民勤会在21世纪初消失。
这一结论已经被中国学界基本认可。中国科学院研究员陈广庭近日对媒体预言了一个更为准确的数字:按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这片绿洲的生命可能不到17年。
那么,如果民勤真的成为第二个罗布泊,我们的生活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作为巴丹吉林和腾格里的天然屏障,民勤几千年来扼住了沙漠的喉咙,我们称它为'沙海一叶舟'。李玉寿说,唇亡齿寒--如果民勤不保,在它东面约100公里的武威,以及金昌两地会被沙漠埋葬,河西走廊将被拦腰截断,并难逃逐渐消失的厄运。
国家林业局造林司一位总工程师说,民勤绿洲的消失,还将改变大气环流的模式,中国北方整个气候将受到众多沙漠效应的左右,种种影响并将持续到南方。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民勤,沙尘暴就不是一年几次,而是北方气候中的常态。
从副总理到总理,温家保对民勤的批示共有五次。这与本界政府提倡的'科学发展观'及'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不无关系。一位民勤干部说,最后的批示把重点放在了'如何保护民勤生态'的问题上。
目前,当地官方与民间对此问题已经基本达成统一认识--补水,是解决土地沙化、阻止大漠侵袭的惟一手段。
石羊河是民勤惟一的地表水来源,而本地的地下水资源基本枯竭,常厚春说,所以,必须调外水入民。
从30年前就开始关注民勤生态的李玉寿认为:只要民勤每年的地表水流入量超过3亿立方米,其生态在两年内就能恢复。
事实上,外调的黄河水已经每年有6000万立方米进入民勤。李玉寿说,但用水成本过高--每立方米达到了3角钱以上。这对于年收入不超过1000元的农民们来说,是个高不可攀的数字。国家和甘肃省应该在这方面给予补助。
而人们的另一个希望,寄托在还在计划中的南水北调工程上。
生态与生存
红崖山水库旁,一块巨大的牌子上描述了民勤人的其他努力--北部湖区正在退耕还林、种草养畜、结构调整、移民收缩、劳动力转移;全县计划在自2000年的五年内退耕25万亩,种草25万亩,衬渠4000公里,把粮(食)、经(济作物)、草的种植比例调整为40:30:30;目前,这个目标已经完成了退耕19万亩、种草22万亩,衬渠769公里,种植比例达到35:41:24。 这种思路与20米外石碑上的思想有着很大区别。那碑文描述了水库建立的过程,1993年树立,其中有文字说,民勤县人民排除困难,战天斗地......
人和自然本应该和谐发展。李玉寿说,如果你不服从那些规律,向天和地过多地索取资源,最后结果就是反遭报复。
2004年,民勤县还关闭了110多口机井,以减少地下水的开采,尽管每口井可以为2000多人提供水源。另一项与农民关系密切的政令是:禁止在路边及沙地牧羊,以保护植被。乡政府将把违规的羊暂收,喂养一天由主人负担5元钱。
老人的话题却一直围绕着新规定。井少了,我们吃水更难了;祖祖辈辈都是把羊散放的,怎么到了现在就不行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