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马玉龙路见不平,把童老虎抓起来扔下去,登时身死,连戏也停住了。本地面官人到来,听戏的人都嚷道:“楼上把索皇亲的管家童老爷扔死了!”官人上来问:“哪个是凶手?”
卖座的一努嘴,马玉龙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二位贤弟回去吧,官司我打了。”富海、文成无法,二人只得走了。
官人把马玉龙锁上,带到城司。老爷升堂一瞧,见马玉龙五官俊秀,不过十六七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查家楼听戏,因何把童老虎打死?从实招来。”马玉龙说:“我是镶黄旗满洲旗人,当养余兵,今天同着朋友在查家楼听戏,这童老虎一逆戏楼就骂。旗人跟他素无冤仇,是他酒醉狂言。有一个姓赵的,叫赵振邦,欠他一百吊钱,每月利息十吊,三年来并不欠他利银。他跟姓赵的要三百吊钱清帐,这还不算,他又要以帐目折算人家的姑娘。姓赵的说,他女儿已有夫家。童老虎举手就打,开口就骂。是我过去将他举起摔死,旗人给他抵命。”老爷派仵作到查家楼验了尸首回来,当天就把马玉龙送交刑部,收在南所牢里。
马玉龙自生人以来,也不曾打过官司,这是头一回。来到刑部二瞧,这牢头禁卒甚是厉害。看铺的一瞧马玉龙虽是个小孩,却是人命重案,给他上了手铐脚镣。看铺的说:“姓马的,你有朋友没有?”马玉龙说:“我没有朋友,你就是我的朋友,你多照应我吧。”看铺的说:“我告诉你,我们靠山的烧柴,靠河的吃水,无大有小,无多有少,你有朋友见我们吗?”马玉龙说:“我也没朋友,我也没钱,你怎么办,怎么好!”铺头告诉禁卒,把他给鞭起来。马玉龙一上鞭床,天有二更,自己难受,一拱身就由鞭床跳起来说:“众位朋友;我要失陪了。”
看铺的说:“你哪里去?”只见他蹿出院去,一拧身就没有影子。值铺的便直嚷起来说:“了不得啦!收的凶手越狱了!”
马玉龙蹿出狱去,来到他岳母家中。岳母说:“听说你打死了人,我正不放心。”马玉龙说:“岳母,我实对你说吧,我师父教给我飞檐走壁之能。如今在这京城不能存身了,我这一走,不定几时回来。”岳母说:“今后你夫妻怎么办呢?”马玉龙说:“我不是丧尽天良,你老人家另找名门吧。”关玉佩说:“我不是不知羞耻,这话不能不说了。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走后我可以等你十年八年,就是你不回来,我可以削发为尼。”马玉龙说:“既然如是,我鳏居一世,非你不再另娶。”老太太从箱内拿出一支白玉莲花,折为两半说:“日后你夫妻对上莲花,算是夫妻团圆,千万不可遗失。”马玉龙收拾起来,把麒麟宝铠和宝剑包好,给他岳母磕了头,站起来蹿房越脊,出城往西路走去。海角天涯,竟没有投奔之处。
这天到了庆阳府。盘费也没了,只得在庆阳十字街热闹的地方,把包袱一搁,宝剑往地上一放,自己往当中一站说:“穷人当街卖艺,虎瘦拦路伤人。在下是外路人,因到贵方宝地投亲不遇,袋中空乏,我自幼练过一两着笨拳,不知道贵处老师子弟在何处,知道可以登门拜访。众位,踢过一趟腿,打过一路拳,下来帮我一个场儿。都是学徒的老师子弟,天下把式一家,大家是武圣人的门徒。众位有钱帮我个钱,没钱帮我个人缘,大家给我站脚助威,我就知情。“说完话,打出一趟拳脚,真正出奇!怎有赞为证:跨虎登山不要忙,斜身绕步逞刚强。上打葵花式,下踢跑马桩。喜鹊登枝檐边走,金鸡独立站中央。霸王举鼎千斤式,童子翻身一炉香。
练完了,气也不喘,面不改色,真是行家瞧门道,力巴瞧热闹,一着一式,样样都好。大家齐声说好,真有人扔钱。马玉龙一想:当初师父嘱咐过几句话,一不准卖艺,二不准做贼,三不准当番子。如今出于无奈,不能饿死,只得卖艺,就是师父知道,我是为燃眉之急,他二老也难怪我。我但有一线之路,决不卖艺。这些人给完了钱,足有两吊。
马玉龙正练得高兴,由外面进来一位老道,扛着铁牌,夏天时候还戴着道冠,身穿棉道袍,百纳千层,来在场子当中一站,一语不发。马玉龙说:“道爷,你在这里站着,叫我还怎么练?”老道把铁牌往地上一放,一指马玉龙,一指铁牌。马玉龙看他的意思是叫我拿起来,便把宝剑往地下一搁,过去一抄铁牌,使尽力气,却分毫不动。马玉龙只顾拿铁牌,一回头见老道把他的包袱宝剑拿走了。马玉龙吓得惊魂千里,随后就追,大声喊嚷说:“老道你趁早给我,万事皆休。”直嚷得舌干嗓哑,老道仍不闻不问。追出有四里之遥,老道才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