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宗立,迁礼部尚书,请知郓州。还,为学士承旨。帝不豫,召至福宁殿,帝冯几言,言不可辨。方平进笔请,乃书云:"明日降诏,立皇太子。"方平抗声曰:"必颍王也,嫡长而贤,请书其名。"帝力疾书之,乃退草制。
神宗即位,召见,请约山陵费,帝曰:"奉先可损乎?"对曰:"遗制固云,以先志行之,可谓孝矣。"又请差减锡赉,以乾兴为准,费省什七八。方平进诏草,帝亲批之,曰:"卿文章典雅,焕然有三代风,又善以丰为约,意博而辞寡,虽《书》之训诰,殆无加也。"其见称重如此。
拜参知政事。御史中丞司马光疏其不当用,不听。光解中丞,曾公亮议用王安石,方平以为不可。数日,遭父忧,服阕,以观文殿学士留守西京。入觐,留判尚书都省,力请知陈州。安石行新法,方平陛辞,极论其害,曰:"民犹水也,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兵犹火也,弗戢必自焚。若新法卒行,必有覆舟、自焚之祸。"帝怃然。
韩绛主西师,庆卒乱,京西转运使令一路各会兵于州,民大骇。方平持檄不下而奏之,帝曰:"守臣不当尔邪!"命罢诸郡兵。召为宣徽北院使,留京师。王安石深沮之,以为青州。未行,帝问祖宗御戎之要,对曰:"太祖不勤远略,如灵夏、河西,皆因其酋豪,许之世袭;环州董遵诲、西山郭进、关南李汉超,皆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精审,吏士用命,故能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及太宗谋取燕蓟,又内徙李彝兴、冯晖,于是朝廷始旰食矣。真宗澶渊之克,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三朝之事如此。近岁疆埸之臣,乃欲试天下于一掷,事成徼利,不成诒患,不可听也。"帝曰:"庆历以来,卿知之乎?元昊初臣,何以待之?"对曰:"臣时为学士,誓诏封册,皆出臣手。"帝曰:"卿时已为学士,可谓旧德矣。"
契丹泛使萧禧来议疆事,临当辞,卧驿中不起。方平谓枢密使吴充曰:"但令主者日致馈勿问,且使边郡檄其国可也。"充启从之,禧即行。除中太一宫使。
王安石弛铜禁,奸民日销钱为器,边关海舶不复讥钱出,钱日耗。方平极论其害,请诘安石:"举累朝之令典,一旦削除之,其意安在?"帝颇采其言,而方平求去。进使南院,判应天府。帝曰:"朕欲卿与韩绛共事,而卿论政不同;欲置卿枢密,而卿论兵复异。卿受先帝末命,讫无以副朕意乎?"遂行。
高丽使过府,长吏当送迎,方平言:"臣班视二府,不可为陪臣屈。"诏但遣少尹。王师征安南,方平言:"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炎荒,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若师老费财,无功而还,社稷之福也。"后皆如其言。
新法鬻河渡坊场,司农并及祠庙,宋阏伯、微子庙皆为贾区。方平言:"宋王业所基,阏伯封于商丘,以主大火;微子为始封之君,是二祠者,亦不得免乎?"帝震怒,批牍尾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于是天下祠庙皆得不鬻。数请老,以太子少师致仕。官制行,废宣徽使,独命领之如故。哲宗立,加太子太保。元祐六年,薨,年八十五。赠司空。遗令毋请谥,尚书右丞苏辙为请,乃谥曰文定。
方平慷慨有气节,既告老,论事益切,至于用兵、起狱,尤反覆言之。且曰:"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平居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守蜀日,得眉山苏洵与其二子轼、辙,深器异之。尝荐轼为谏官。轼下制狱,又抗章为请,故轼终身敬事之,叙其文,以比孔融、诸葛亮。晚,受知神宗。王安石方用事,嶷然不小屈,以是望高一时。守宋都日,富弼自亳移汝,过见之曰:"人固难知也。"方平曰:"谓王安石乎?亦岂难知者!方平顷知皇祐贡举,或称其文学,辟以考校。既入院,凡院中之事,皆欲纷更。方平恶其人,檄使出,自是未尝与语也。"弼有愧色,盖弼素亦善安石云。
王拱辰,字君贶,开封咸平人。元名拱寿,年十九,举进士第一,仁宗赐以今名。通判怀州,入直集贤院,历盐铁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诰。庆历元年,为翰林学士。
契丹使刘六符尝谓贾昌朝曰:"塘泺何为者?一苇可杭,投箠可平;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即可路矣。"仁宗以问拱辰,对曰:"兵事尚诡,彼诚有谋,不应以语我,此夸言尔。设险守国,先王不废,而祖宗所以限敌人也。"至是,又使六符来,求关南十县,斥太宗伐燕为无名,举朝莫知所答。拱辰曰:"王师征河东,契丹既通使,而寇石岭关以援贼。太宗怒,遂回军伐之,岂谓无名?"乃作报书曰:"既交石岭之锋,遂有蓟门之役。"契丹得报,遂继好如初。帝喜,谓辅臣曰:"非拱辰深练故实,殆难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