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于乐尤注意,自谓得古法,独主房庶以律生尺之说。司马光谓不然,往复论难,凡数万言。初,仁宗命李照改定大乐,下王朴乐三律。皇祐中,又诏胡瑗等考正。神宗时诏镇与刘几定之。镇曰:"定乐当先正律。"神宗曰:"然,虽有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镇作律尺、龠合、升斗、豆区、鬴斛,欲图上之,又乞访求真黍,以定黄钟。而刘几即用李照乐,加用四清声而奏乐成。诏罢局,赐赍有加。镇曰:"此刘几乐也,臣何与焉。"至是,乃请太府铜为之,逾年而成,比李照乐下一律有奇。帝及太皇太后御延和殿,召执政同阅视,赐诏嘉奖。下之太常,诏三省、侍从、台阁之臣,皆往观焉。镇时已属疾,乐奏三日而薨,年八十一。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忠文。
镇平生与司马光相得甚欢,议论如出一口,且约生则互为传,死则作铭。光生为《镇传》,服其勇决;镇复铭光墓云:"熙宁奸朋淫纵,险诐憸猾,赖神宗洞察于中。"其辞峭峻。光子康属苏轼书之,轼曰:"轼不辞书,惧非三家福。"乃易他铭。
镇清白坦夷,遇人必以诚,恭俭慎默,口不言人过。临大节,决大议,色和而语壮,常欲继之以死,虽在万乘前,无所屈。笃于行义,奏补先族人而后子孙,乡人有不克婚葬者,辄为主之。兄鎡,卒于陇城,无子,闻其有遗腹子在外,镇时未仕,徒步求之两蜀间,二年乃得之,曰:"吾兄异于人,体有四乳,则儿亦必然。"已而果然,名曰百常。少受学于乡先生庞直温,直温子昉卒于京师,镇娶其女为孙妇,养其妻子终身。
其学本《六经》,口不道佛、老、申、韩之说。契丹、高丽皆传诵其文。少时赋《长啸》,却胡骑,晚使辽,人相目曰:此"长啸公"也。兄子百禄亦使辽,辽人首问镇安否。
百禄字子功,镇兄锴之子也。第进士,又举才识兼茂科。时治平水灾,大臣方议濮礼,百禄对策曰:"简宗庙、废祭祀,则水不润下。昔汉哀尊共皇,河南、颍川大水;孝安尊德皇,京师、郡国二十九大水。盖大宗隆,小宗杀;宗庙重,私祀轻。今宜杀而隆,宜轻而重,是悖先王之礼。礼一悖,则人心失而天意睽,变异所由起也。"对入三等。
熙宁中,邓绾举为御史,辞不就。提点江东、利、梓路刑狱,加直集贤院。利州武守周永懿以贿败,百禄请复至道故事,用文吏领兵,以辖边界,从之。熊本治泸蛮事,有夷酋力屈请降,裨将贾昌言欲杀以为功,百禄谕之不听,往谓本曰:"杀降不祥,活千人者封子孙。奈何容骄将横境内乎?"本矍然,即檄止之。
七年,召知谏院。属岁旱,请讲求急务,收还法令之未便者,以救将死之民。论手实法曰:"造薄手实,许令告匿。户令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盖谓使人自占,必不以实告,而明许告讦,人将为仇。然则礼、义、廉、耻之风衰矣。"五路置三十七将,专督所部兵,至许辟置布衣参军谋。百禄察其中,或以恩泽市,或以瘝败收,或未历边方,或起于群盗,疏列其亡状者十四人,请仍旧制,将佐颛教阅,余付之州县,事多施行。
与徐禧治李士宁狱,奏士宁荧惑童妇,致不轨生心,罪死不赦。禧右士宁,以为无罪。执政主禧,贬百禄监宿州酒。元丰末,入为司门吏部郎中、起居郎。
哲宗立,迁中书舍人。司马光复差役法,患吏受赇,欲加流配。百禄固争曰:"民今日执事,受谢于人,明日罢役,则以财赂人。苟绳以重典,黥面赭衣必将充塞道路。"光悟曰:"微君言,吾不悉也。"遂已。
元祐元年,为刑部侍郎。诸郡以故斗杀情可矜者请谳,法官曰:"宜贷。"光曰:"杀人不死,法废矣。"百禄曰:"谓之杀人,则可;若制刑以为无足疑,原情以为无足悯,则不可。今概之死,则二杀之科,自是遂无足疑悯者矣。"时又诏天下狱不当谳而辄谳者抵罪。有司重于请,至枉情以求合法。百禄曰:"熙宁之法,非可疑可悯而谳者免驳勘,元丰则刊之,近则有奏劾之诏,故官吏畏避,不惮论杀。"因条五年死贷之数以闻。门下省犹驳正当贷者,又例在有司者还中书,百禄又争之,后悉从其请。
改吏部侍郎。议者欲汰胥吏,吕大防趣废其半,百禄曰:"不可。废半则失职者众,不若以渐消之,自今阙吏勿补,不数岁,减斯过半矣。"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