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陡然想起,我曾被“红人”不知用甚么方法移动过一次,难道红人用的就是把我整个人都分解成原子的移送方法?在分解和还原的过程中,如果出了小小差错,即使最轻微,虽然无损生命健康,但例如满头的头发忽然移到了掌心上,那也够麻烦的了!
当时,我曾问红人用甚么方法将我移送,红人说如果告诉我,我会极度害怕,听了之后,还大不以为然,这时想来,实在不寒而栗!
我在呆了半晌之后,定了定神:“总有办法的,这里是一个海底岩洞——”
那人苦笑:“在海底七百公尺,我也无法这样上去,一定要有仪器的帮助。”
白素道:“只要有压缩空气,经过适当的减压程序,人人都可以上去!”
我道:“我们向甚么人求救?”
白素四面看了一下:“郑保云!”
我大喜过望!对了!郑保云!我立时向那人道:“快利用你的脑活动能量,把这里的一切全告诉郑保云——他和你有同样的能力,请他来带我们离开。”
那人现出了迟疑的神色,我有点恼怒:“还等甚么?快发讯号!”
那人苦笑:“他……那个半天龙星人……他肯?”
我一时之间,不明白他那么说是甚么意思,白素已然道:“你怀疑甚么?”
那人叹了一声,迟疑着不敢出声,我有点忍无可忍之感,大喝一声:“有甚么不能说的!”
那人被我的呼喝声吓了一大跳,也十分恼怒:“我们不把他当自己人,他知道这一点,他也把我们当敌人,他……肯来救我们?”
我吸了一口气:“他可能把你当敌人,但我和白素是他的朋友!”
那人用相当不信任的神情望着我:“你……那么肯定?”
我又好气又好笑:“当然可以肯定!”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别忘记,他只有一半是地球人,和只有一半天龙星血统的情形一样!”
我呆了一呆,完全明白了那人的意思,那人的意思是,在血统上,郑保云都不和我们完全的同类,我们的存在,对他是一种威胁,如果我们从此在世上消失,那对他十分有利!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会来救我们,还是任由我们困在海底岩洞之中,再也出不去?
本来,我全然未曾想到这一点,但这时经那人一再犹豫,我也不禁心中悚然,想到了有这个可能,自然而然,面上神色有点异样!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心思和我相仿,她吸了一口气:“他会怎么做,我们都不知道,何不先把求救的讯号发出去?”
她望向那人,那人神情仍在犹豫,白素问:“还有甚么顾忌?”
那人苦笑了一下:“老实说,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大是骇然:“他会赶到这里来——或者是用甚么手段……毁灭这个地方?”
那人没有再说甚么,显然默认了我的顾虑。
我用力一挥手:“从最坏一方面去设想才会这样。我们除非有方法可以自己离开,不然,向他求助,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那人来回踱步,双手紧握着,眉心打结,我看他真正在忧心忡忡考虑,好几次想开口,都被白素打手势止住,过了三、五分钟,我忍不住叹了一声:“那种红人说地球人有强烈的排他性,所以人与之间互相猜疑,互相不信任,看来,在天龙星人之中,这种情形,比地球人严重得多了!”
那人苦笑了一下:“不论是哪个星体上的人,都是生物,生物……总有生物缺点。连‘红人’也不能例外。”
白素神情有点黯然:“生物缺点最特出的是……生物不能突破血统的束缚!”
我望向她:“你指生理上的束缚,还是心理上的?”
白素喟然而叹:“有甚么不同?”
我呆了片刻,血统的束缚,实在没有生理上和心理上之分,都是一样的,那是所有生物的一种生命形式,不要说无法突破,连改变都在所不能,要是能改变的话,那么,这种生物便不再是这种生物了!
(这句话念起来有点赘口。)
而这种生物,如果不再是这种生物,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一样有另一种生物的血统框子,将之围在其中,从一个框子跳进了另一个框子,这样的改变和突破,又有甚么意义可言?
一时之间,我越想越是觉得思绪混乱,白素显然和我同样陷入了沉思中,都没有十分注意那天龙星人在做些甚么,只是听得他突然叫了一声:“没有反应!”
我们这才向他看去,只见他在一组仪器之前,忙碌地操作着,又说了一句:“没有反应。”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向他走去:“你已向郑保云发出了讯号,可是没有反应?”
那人点了点头,仍然在操作着,在他面前,是一幅大约五十公分的萤光屏,正在闪耀着许多莫名其妙的线条,我们当然看不懂,看那人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可想而知,那一定代表着甚么。
他看了片刻,忽然发出了“咦”地一声,现出又讶异又惊愕的神情,又按下了几个掣钮,萤光屏上的线条,闪耀得更快、更乱。
他的神情也越来越惊讶,越来越骇然,这种情形维持了有十分钟之久,我已问了十七、八次:“发生了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