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嗣明,开封祥符人。入太学,积以试艺,名出诸生右。崇宁中,车驾幸学,解褐补承事郎,历校书郎至给事中。
张商英居相位,恶其不附己。时郑居中虽以嫌去枢密,然阴殖党与,窥伺益固。嗣明与之合,计倾商英。门下省吏张天忱贬秩,嗣明驳弗下,商英争之。诏御史台蔽曲直,商英以是罢。嗣明遂论商英引李士观、尹天民入政典局,矫为敕语,共造奸谋,三人俱坐责。
嗣明迁大司成。士子肄雅乐被恩,嗣明亦升班与学士等。已而言者论其取悦权贵,妄升国子生预舍法以抑寒士,黜知颍州。未几,入为工部侍郎、翰林学士、工部尚书。卒,赠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
蒋静,字叔明,常州宜兴人。第进士,调安仁令。俗好巫,疫疠流行,病者宁死不服药,静悉论巫罪,聚其所事淫像,得三百躯,毁而投诸江。知陈留县,与屯将不协,罢去。
徽宗初立,求言,静上言,多诋元祐间事,蔡京第为正等,擢职方员外郎;中书舍人吴伯举封还之,京怒,黜伯举。明年,迁国子司业。帝幸太学,命讲《书·无逸篇》,赐服金紫,进祭酒,为中书舍人。以显谟阁待制知寿州,徙江宁府。
茅山道士刘混康以技进,赐号"先生"。其徒倚为奸利,夺民苇场,强市庐舍,词讼至府,吏观望不敢治,静悉抵于法。徙睦州,移病,提举洞霄宫。越九年,召为大司成,出知洪州。复告归,加直学士。卒,年七十一,赠通议大夫。
贾伟节,开封人。第进士,累擢两浙转运判官。条上民间利病,加直秘阁,为江、淮发运副使。蔡京坏东南转般法为直达纲,伟节率先奉承,岁以上供物径造都下,籍催诸道逋负,造巨船二千四百艘,非供奉物而辄运载者,请论以违制。花石、海错之急切,自此而兴。论功进秩,遂拜户部侍郎,改刑部。岁余,以显谟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卒。
论曰:善乎欧阳修之论朋党也,其言曰:"君子以同道为真朋,小人以同利为伪朋,同道则同心相益而共济,小人见利则争先,利尽则疏而相贼害矣。"苏轼续修说,谓:"君子不得志则奉身而退,乐道不仕;小人不得志则侥幸复用,唯怨之报,此所以不胜也。"秦观亦言:"君子小人,不免有党。人主不辨邪正,必至两废;或言两存,则小人卒得志,君子终受害。"其说明甚,徽宗弗之察也。唯蔽于绍述之说,崇奸贬正,党论滋起。于是绍圣指元祐为党,崇宁指元符为党,而郑居中、张商英、蔡京、王黼诸人互指为党,不复能辨。始以党败人,终以党败国,衣冠涂炭,垂三十年,其祸汰于东都、白马,盖至是而三子之言效焉。彼刘昺、强渊明、宋乔年、刘嗣明直斗筲耳,亦使攘臂恣睢,撼撞无忌,小人之为术蹙矣。呜呼!朋党之说,真能空人之国如此哉。
崔鶠字德符,雍丘人,父毗,徙居颍州,遂为阳翟人。登进士第,调凤州司户参军、筠州推官。徽宗初立,以日食求言,鶠上书曰: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夫为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而以言为戒也。臣尝读史,见汉刘陶曹、鸾、唐李少良之事,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有山林不反之意。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询求直言,伏读诏书,至所谓"言之失中,朕不加罪",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敢一吐,是臣子负陛下也。
方今政令烦苛,民不堪扰,风俗险薄,法不能胜,未暇一二陈之,而特以判左右之忠邪为本。臣生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为奸党者,必邪人也。使汉之党锢,唐之牛、李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
夫毁誉者,朝廷之公议。故责授朱崖军司户司马光,左右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谓之奸可也;包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廷,谓之奸可也;以奇伎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独操赏刑,自报恩怨,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斥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凡此数者,光有之乎?惇有之乎?
夫有其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而有其名,谁肯信之?《传》曰:"谓狐为狸,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是故以佞为忠,必以忠为佞,于是乎有缪赏滥罚。赏缪罚滥,佞人徜徉,如此而国不乱,未之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