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而下,舒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他睡不着,脑子里不知怎的,充斥的全是那受伤少年哀伤的眼神。
窗外夜已深沉,雨下的不是特别大,雨声几不可闻。但楼梯上却有个脚步声急促的踩了上来。
舒蝉翻身坐起,问道:“谁?”一缕昏黄的烛光晃了上来,是村里的一个小女孩,手里持了一盏纸灯笼,赤了一双泥泞的脚丫,周身淋的湿嗒嗒的,满是狼狈慌张的喊道:“舒大哥,阿秀不见啦!”
舒蝉大惊道:“怎么回事?”小女孩哭道:“不知道,吃过晚饭大伙儿还一起玩儿来着,她说要解手,出了门就没回来。她郎罢都急疯啦……”
舒蝉一听急了,下床匆匆套了件外衣,抓起那把小弯刀别在了腰间,说道:“咱们走!”那小女孩欲拿灯笼给他引路,哪知他一个纵身,已跃下楼去,身影快的出奇。
黑夜里舒蝉撮嘴打了个呼哨,小黑嗖的从楼下的阴影里蹿了出来,他喝道:“黑,瞧你的啦!”小黑汪汪叫了两声,鼻子凑在地上嗅了嗅,一路慢腾腾的寻去。舒蝉也知因为天下雨,阿秀的气味被冲的淡了,若换成别的狗怕是根本不顶用,他心里虽然着急,但也没其他更好的法子,只得一路跟了小黑。
村上的老老少少能出动的,都打了灯笼遍地的寻找,一时间雨里人影跌撞,空气里满是“阿秀——”的呼唤声。阿秀的郎罢急的满村子乱转,抬头望见一袭白衫的舒蝉正在雨下漫步而行,怒吼一声,扑将过来,抓住他一只胳膊,吼道:“就是你,你这个外乡人,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自打看见你来,我就知道村子里难保要出事啦,果然……果然……难为阿秀还那么喜欢你!”
他五指用力紧紧的抓着舒蝉的胳膊,直抓的陷如肉里,舒蝉痛的眉头一皱,他本可轻易的摔开老人,但见他老泪纵横的凄苦状,心里一软,说道:“想找阿秀,就跟了我来,哭是没用的!”老人一怔。
前头领路的小黑突然汪汪数声叫,撒开四蹄,飞奔起来。舒蝉喜道:“快跟上!”
两人一老一少趁着黑夜,跟了小黑竟一路跑出了村,直奔仁义镇而去。大约奔了一个多时辰,雨渐止,小黑却仍未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一味只是往西狂奔,眼看便要出镇了。老人早已奔的脱力,多亏舒蝉伸手拉了他一把,他喘气惊道:“那……那西郊是……是乱葬岗呀!”舒蝉心生戒备,一手拉着老人,一手按住刀柄,边跑边四下观望。
西郊杂草众生,一簇簇的土坟堆大大小小的杂乱的排列着,黑夜里依稀可见点点绿色荧光在空中漂浮,偶尔还传出几声夜枭诡异凄厉的叫声。舒蝉再胆大,毕竟还是个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蓦的横里拍来一只手,他惊的跳起,回头一望,却是阿秀的郎罢,他嗔道:“老爹,你想吓死我啊!”
老人见他散了一头长发,想来是因为心急找阿秀,连妆容也忘了打理。老人半月来见他住在村里,每日必定要打扮的整整齐齐,体体面面的才肯出来走动的,心里一阵感动,枯槁的大手抚上他的头顶,柔声说道:“委屈你啦,孩子,老爹一时心急,错怪了你!”
一句话说的舒蝉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不好意思道:“哪有,这……这也没什么……”两人正说着话,蓦然小黑冲着一座石冢汪汪狂叫,石冢后磔磔的传来一声阴飕飕的冷笑,道:“好一个父慈子孝啊,不过半夜三更的跑乱葬岗来叙亲情,这不是找死来着么?”
舒蝉倏地站起,反唇相机道:“总比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好,你那恶婆娘整日咒你死,你是不是活腻啦,特意到这乱葬岗里来找你百年后的息身之所呀?恩,我瞧这地方风水不错,你索性把你那恶婆娘也领了一起来,就在这好地方一块躺了罢!”
他脚下挑起一颗石子,一脚踢向那大冢后。那冢后忽地跃出一道红色身影,正是那掳走受伤少年的红衣老头,他骂道:“臭小子嘴巴好毒!别以为上次放过你,不与你计较,你便认为我们‘红翁绿媪’怕了你!嘿嘿,若非看在你那‘飞雪雨花针’的面子上,你小命早翘了,哪容你还站在这里伶牙俐齿的大放厥词!”
舒蝉嘿的一笑,道:“还敢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两个老东西分明便是怕了那‘飞雪雨花针’。”语气一转,厉声道:“识趣的,快些把阿秀交出来,免得再吃‘飞雪雨花针’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