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去搀新娘?”孙八跳起来,向那群女的问。
“八爷!”茶房说:“赶车的说,没有娶来!”“什么?”
“没有娶来!车到那里,街门锁着,院中毫无动静。和街坊打听,他们说昨天下半天还看见龙家父女,今天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好!好!”孙八坐在台阶上,再也说不出话。“孙八!傻小子!你受了老张的骗!你昏了心!”王德说完,狂笑了一阵。
孙八好象觉悟了一些,伸手在衣袋中乱掏,半天,掏出老张给他的那张婚书。
“好!好!”孙八点着头把婚书递给老张看。
亲友渐渐的往外溜,尤其妇女们脑筋明敏,全一拐一拐的往外挪小脚。只剩下李山东和孙八至近的几个朋友依旧按着王德不放手。
“傻小子!你没长着手?打!”王德笑的都难听了!“八爷!”老张不慌不忙的从衣袋里也掏出一张纸来。“真的在这里,那张不中用!别急,慢慢的想办法!”“好!好!”孙八只会说这么一个字。
“傻小子!打他!”王德嚷。
孙八几把把那张婚书扯碎,又坐在地上,不住的,依旧的,说:“好!好!”
………
“我说,你往那里拉我?”
“跑到那里是那里,老头儿!”
“你要是这么跑,我可受不了,眼睛发晕!”
“闭上眼!老头儿!”
赵四拉着孙守备,比飞或者还快的由德胜门向庆和堂跑。“到啦!老头儿!”赵四的汗从手上往下流,头上自不用说,把孙守备搀下车来。“往里走!我一个人的老者!”
孙守备迷迷忽忽的,轧着四方步慢慢的往里走。赵四求一个赶马车的照应他的洋车,也跟着进来。
“老头儿!看!八爷在地上坐着!我不说瞎话罢!”孙守备可怒了!
“啊!小马!”——小马是孙八的乳名。“你敢瞒着我买人,你好大胆子!”
“小马胆子不小!”赵四说。“这里有个胆子更大的,老头儿!”赵四指着王德。
“这又是怎回事?”孙守备更莫明其妙了。
“我不是都告诉了你?这就是王德!”
“我叫小马说!”孙守备止住了赵四说话。
“对!小马你说!”赵四命令着孙八。
“叔父!我丢了脸!我这口气难忍!我娶不到媳妇,我也不能叫姓张的稳稳当当的快乐!”孙八一肚子糊涂气,见了叔父才发泄出来。
“傻小子!受了骗,不悔过,还要争锋呢!哈哈!”王德还是狂笑。
“你们放开他!”孙守备向握着王德的人们说。“别放!他要杀人!”孙八嚷。
这时候孙八的命令是大减价了,众人把王德放开,王德又是一阵傻笑。
“姓张的,”孙守备指着老张说:“你是文的,是武的?我老头子要斗一斗你这个地道土匪!”
老张微微的一笑:哲学家与土匪两名词相差够多远!“你老人家听明白了!”老张慢慢的陈说:“老龙骗了我。而不是我有意耍八爷!”
“姓龙的在那儿哪?”孙守备问。
赵四从腰带间摸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孙守备。孙守备戴上花镜,双手颤着,看那封信:“孙八先生:老张买李静全出于强迫,不但他毁了一个好女子,他也要了李静的叔父的命。你我的事全是老张的诡计,我欠他的债,所以他叫我卖女还债。先生是真正的好人,一时受了他的欺弄,我不能把我的女儿送给先生以铸成先生的大错。至于来生的千余元,可否作为暂借,容日奉偿?现在我携女潜逃,如先生慨允所请,当携女登门叩谢,并商订还款办法。至于李静,先生能否设法救她,她是个无父无母的苦女子!……
龙树古启。”
孙守备看完,递给孙八,孙八结结巴巴的看了一过。“小马!你怎样?”
“我没主意!反正我的媳妇丢了,我也不能叫姓张的娶上!”
“老人家!老祖宗!”李静跪在地上央告孙守备:“发善心救救我!老张是骗人,是强迫我叔父!我不能跟他!我不能!我作牛作马,不能嫁他!老祖宗,你救人罢!!”
她几日流不出的眼泪一气贯下来,不能再说话!“姑娘!”孙守备受不住了,是有人心的都应当受不住!“你起来!我老命不要了,跟老张干干!”
“别这么着!老人家!”老张笑着说:“咱们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