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六籍旧文,相承传写,多求便俗,渐失本原。《尔雅》所载草、木、鱼、鸟之名,肆志增益,不可观矣。诸儒传释,亦非精究小学之徒,莫能矫正。
唐大历中,李阳冰篆迹殊绝,独冠古今,于是刊定《说文》,修正笔法,学者师慕,篆籀中兴。然颇排斥许氏,自为臆说。夫以师心之独见,破先儒之祖述,岂圣人之意乎?今之为字学者,亦多阳冰之新义,所谓贵耳而贱目也。
自唐末丧乱,经籍道息。有宋膺运,人文国典,粲然复兴,以为文字者六艺之本,当由古法,乃诏取许慎《说文解字》,精加详校,垂宪百代。臣等敢竭愚陋,备加详考。
有许慎注义、序例中所载而诸部不见者,审知漏落,悉从补录。复有经典相承传,写及时俗要用而《说文》不载者,皆附益之,以广篆籀之路。亦皆形声相从、不违六书之义者。
其间《说文》具有正体而时俗论变者,则具于注中。其有义理乘舛、违戾六书者,并列序于后,俾夫学者无或致疑。大抵此书务援古以正今,不徇今而违古。若乃高文大册,则宜以篆籀著之金石,至于常行简牍,则草隶足矣。
又许慎注解,词简义奥,不可周知。阳冰之后,诸儒笺述有可取者,亦从附益;犹有未尽,则臣等粗为训释,以成一家之书。
《说文》之时,未有反切,后人附益,互有异同。孙愐《唐韵》行之已久,今并以孙愐音切为定,庶几学者有所适从焉。
锴亦善小学,尝以许慎《说文》依四声谱次为十卷,目曰《说文解字韵谱》。铉序之曰:
昔伏羲画八卦而文字之端见矣,苍颉模鸟迹而文字之形立矣。史籀作大篆以润色之,李斯变小篆以简易之,其美至矣。及程邈作隶而人竞趣省,古法一变,字义浸讹。先儒许慎患其若此,故集《仓》、《雅》之学,研六书之旨,博访通识,考于贾逵,作《说文解字》十五篇,凡万六百字。字书精博,莫过于是。篆籀之体,极于斯焉。
其后贾鲂以《三苍》之书皆为隶字,隶字始广而篆籀转微。后汉及今千有余岁,凡善书者皆草隶焉。又隶书之法有册繁补阙之论,则其讹伪断可知矣。故今字书之数累倍于前。
夫圣人创制皆有依据,不知而作,君子慎之,及史阙文,格言斯在。若草、木、鱼、鸟,形声相从,触类长之,良无穷极,苟不折之以古义,何足以观?故叔重之后,《玉篇》、《切韵》所载,习俗虽久,要不可施之于篆文。往者,李阳冰天纵其能,中兴斯学。赞明许氏,奂焉英发。然古法背俗,易为堙微。
方今许、李之书仅存于世,学者殊寡,旧章罕存。秉笔操觚,要资检阅,而偏傍奥密,不可意知,寻求一字,往往终卷,力省功倍,思得其宜。舍弟锴特善小学,因命取叔重所记,以《切韵》次之,声韵区分,开卷可睹。锴又集《通释》四十篇,考先贤之微言,畅许氏之玄旨,正阳冰之新义,折流俗之异端,文字之学,善矣尽矣。今此书止欲便于检讨,无恤其他,故聊存诂训,以为别识。其余敷演,有《通释五音》凡十卷,贻诸同志云。
铉亲为之篆,镂板以行于世。
锴字楚金,四岁而孤,母方教铉,未暇及锴,能自知书。李景见其文,以为秘书省正字,累官内史舍人,因铉奉使入宋,忧惧而卒,年五十五。李穆使江南,见其兄弟文章,叹曰:"二陆不能及也!"
铉有文集三十卷,《质疑论》若干卷。所著《稽神录》,多出于其客蒯亮。锴所著则有文集、家传、《方舆记》、《古今国典》、《赋苑》、《岁时广记》云。
句中正,字坦然,益州华阳人。孟昶时,馆于其相毋昭裔之第,昭裔奏授崇文馆校书郎,复举进士及第,累为昭裔从事。归朝,补曹州录事参军、汜水令,又为潞州录事参军。
中正精于字学,古文、篆、隶、行、草无不工。太平兴国二年,献八体书。太宗素闻其名,召入,授著作佐郎、直史馆,被诏详定《篇》、《韵》。
四年,命副张洎为高丽加恩使,还,迁左赞善大夫,改著作郎,与徐铉重校定《说文》,模印颁行。太宗览之嘉赏,因问中正,凡有声无字有几何?中正退,条为一卷以献。上曰:"朕亦得二十一字,可并录之也。"时又命中正与著作佐郎吴铉、大理寺丞杨文举同撰定《雍熙广韵》。中正先以门类上进,面赐绯鱼,俄加太常博士。《广韵》成,凡一百卷,特拜虞部员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