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哪儿,我始终记着:那重叠的红色砖块;那蛛网般的水泥糊起的砖缝;那样式单一的褐色实木房门;以及那八十年代的花纹玻璃窗。他们如今还在那儿,只是不知能撑过"拆迁"这座山几年。
无论在那儿,我始终记着:那对门家养的极通人性的叫"麻子"的斑点狗;那厨房里被我们追得到处乱窜的大黑老鼠;那隐藏在房门后跳来跳去的叫叽儿;以及那从屋顶掉下来,或落在头顶,或落到碗里的马蜡。它们的后代大概还在那儿,我虽然怕虫儿,但它们的存在与之无关。 无论在哪儿,我始终记着:那被风吹乱的银铃般的笑声;那被雨水打散的没心没肺的嬉戏皮闹声;那被柜门阻挡的细微喘息声;以及那被晒干的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它们被时间埋葬在我的脑海里,也仅仅在我的脑海里,不在那儿了。 每当念起它,我总在祈祷,不停地祈祷:"拆迁"大神,你迷糊下,漏掉那处可怜的地儿吧!小麻子们,一定得看好那落院子,别让扒手偷走我藏在屋里的宝贝!小黑老鼠们,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嘴,别将厨房里的桌、椅啃坏了!小虫子们,请放开肚皮拼命吃,千万别让杂草长的太盛,要是绿过头了,让"拆迁"这位大神看到,那后果便不妙了。 我心里惦念着那旮旯地儿,并将他记得很牢靠。 不是因为感情深,我在哪儿生活了十余年,若是不记住它,那只可能是失忆了。 说是惦念,也就偶尔惦念一下。只不过是在那偶尔的惦念时,才总是祈祷。平方一下,也没多长时间。甚至,这可能只是我的一种自我催眠,或许我本意并不惦念它。 每次回去,总找来一堆借口,晚上不在那儿睡的借口。或许真的是我怕虫儿;或许真的是床太小;或许真的是太阳能没热水;也或许真的是窗外蛙鸣太吵,我睡不着。 往深处想想,若是我真的惦念着它,这些事儿还能算是什么?是雨天车轮溅起的脏水?是可以刮飞假发的阵风?还是海岸线的暴风骤雨--这儿不过云淡风轻? 仔细算算,我已有四年没在那儿睡过一晚了,最近几个月甚至都没回去过一趟。回想起那可笑的:学习任务繁重;那可悲的:平时缺乏睡眠;那可怜的:被罚抄写;那可恶的:没人玩。我不禁感到奇怪,是上天在阻碍我,还是社会在诱导我?这些污七八糟的缘由让人无可奈何! 我觉得我是想回去的,最起码四处转转,可明显的物质差距让我的内心开始挣扎。这儿是宽阔而又平整的马路,那儿是泥泞的土路;这儿是便利的电动车,那儿是费时费力的步行。再加上无论是学校,还是小区,莫不是由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房间内壁,白色的墙面漆光洁平整,婴儿皮肤一般没有丝毫污渍。再想那疙疙瘩瘩的、轻轻一碰便能剥下一大块的"面粉墙"……我们连床都不敢靠墙放。一块块裸露在外的青砖、一处处疤,牛皮藓一样让人渗得慌。可以想象:就这样睡在墙边,张口呼吸时,一大块面粉样的"藓皮"从天而降……这还不算:有时走在路边,还会突然有几座坟横兀在面前,想不毛骨悚然都不行。 唉!话说我爷爷奶奶也葬在那些个坟中吧,我有多少年没有回去看看他们了?小时候的一幕幕,以幻灯片的形式在脑海中闪现,我竟然还记着奶奶背后的那个肉疙瘩。呵,何等不易啊! 奶奶信基督,小时候不明白,跟着她唱了好多基督教的歌,不过现在早已经忘光了。爷爷的印象倒是不深,只是那一段段黄鳝的味儿还残留在舌尖--那是爷爷死前,爸妈买给他吃的,大半却进了我的肚。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怎么如此不孝!不过,为什么也没人告诉我爷爷的病情?傻傻的我总以为别人笑了便是最好的。每当吃着爷爷夹的菜,爷爷便笑。俞笑,我俞卖力吃;俞卖力吃,爷爷夹菜也俞卖力。最后看着爷爷碗里的零星菜叶,还纳闷:爷爷怎么吃得如此的少,菜不好吃? 傻傻的我,做着傻傻的事,傻傻地等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傻傻地看着爷爷日渐消瘦,最后握着我的手离去,我竟依然傻傻地向永远沉睡的爷爷炫耀新鞋。 那时真是傻的不可方物了! 话说我到底想没想过他们?若不是联想到此处,我怕是早已将这些记忆"珍藏"了吧! 但,我不论如何地想,也只能像那些如何如何思念故乡的作家们一样,呆坐在原地,不可能付诸实践。因为我在写着,难道手脚可以并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