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19)
时间:2012-09-2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倪匡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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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就回绝:“对不起,没有。”
这时候,白素也说了一句听来相当古怪的话:“费医生,看来你很急于想知道那位朱允文先生的下落,为了什么?”
费力震动了一下:“不,也不是那么急,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好奇。”
他这样讲,别说听的人是我和白素,就算是我们的管家老蔡,也可以知道他在说谎,所以我们都望着他,对他的话保持沉默以示抗议。
那令得他十分狼狈,竟至抹了抹汗,可是他还在强调:“好奇,完全是为了好奇。”
我冷笑了一下:“感到好奇的,应该是我,费力医生,你在研究的课题,在人类的精神病方面?”
他怔了一怔,自然而然摇了摇头:“没有的事,那不是我的学科。”
我扬了扬眉,很含蓄提醒他:“如果需要长期观察一个精神病患者,也就是说,如果需要长时间和一个疯子打交道的话,那么就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他是在研究有关精神病的事。”
我说得十分缓慢,也十分认真,他用心听着,等我说完,他皱着眉:“我研究的,和人脑的记忆系统有关……”
他说这到里,陡然住了口,像是已经知道了我刚才那番话的弦外之音,他的脸在刹那之间,涨得血红,双眼之中也充满了怒意,伸手指向我,尖声叫:“卫斯理,你是个卑鄙小人。”
他这样骂我,自然知道我曾偷进过他的实验室了。
事实上,他也曾疑过有人偷去过,因为有一声打碎了的玻璃。我上次走的时候,又没有把打开的窗关上。
那睡在抽屉中的大汉,又曾向他投诉,两度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不过,费力当时站在窗前思索的时候,他以为偷进来的是另一个也睡在大抽屉中的人,所以他当时才有那一连串的行动,还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而这时,他当然把两次有人偷进去的事件,都算在我的账上了,我也不想辩驳,因为第一次,良辰美景偷进去,确然是我的主意。
费力那样狠狠骂我,我没有还口,只是苦笑了一下,现出抱歉,请他原谅的神情。
可是费力医生真正发怒了,他骂了我一句之后,霍然站起,他站得极急,连椅子也带翻了,脸涨得更红,我也急忙站起来,大声道:“对不起,我也觉得— ”
可是他根本不听,像是一头发疯的野牛,向门外就冲,白素正站在门边,一看到本来很斯文的人,忽然之间激怒到了这种程度,也吓了一跳,连忙闪了闪身,让他冲出了书房。
他一出了书房,立时冲向楼梯,他情绪那样狂乱,居然没有在楼梯上直跌了下去,可算是一个奇迹。
费力冲下去的冲力十分大,下了楼梯之后,又奔出了几步才站定,恰好停在一尊十分精美的石湾陶制诗仙李白像的旁边,那尊像有将近一公尺高,是名家作品,极其罕见,神态栩栩,我和白素都十分喜欢,常开玩笑说,对这塑像看得久了,会恍惚听到他的吟哦之声。
这时,费力一停下,眼光扫到了那尊陶像,我立时感到了一阵心凉,白素也看出大事不好,急忙叫道:“手下留人。”
她不说“手下留情”,而说“手下留人”,可知她也真的急了。
白素叫得虽然及时,但还是迟了。
费力医生这时的情形,看来别说那是一尊陶像,若不幸是一个真人的话,他只怕也会控制不住,而在精神状态极不正常的情形之下,出手杀人。
白素才一叫,他已发出一下可怕的叫声,双手一伸,提起那尊陶像来— 那有一公尺高,十分沉重,至少有四十公斤,可是他在盛怒之下,一下子就将之举了起来。
白素立时闭上了眼睛,不忍卒睹,我则存有一丝希望,望他向沙发抛去。可是事与愿达,他高举起陶像之后,用力向墙上砸去,“哗啦”一声巨声,诗仙李白成了千百块碎片。
我尖声叫:“你砸碎的是李白。”
他陡然转过身,挺胸昂首,瞪着我:“李白又怎样,你要,我可以给你我一个活的李白。”
他一定是气疯了,所以语无伦次,什么叫“活的李白”?不过不论怎样,只要他肯讲话,事情就好办,而且东西叫他砸了,总多少出了一点气,所以我忙又道:“对不起— ”
他不等我说完,就用尽了气力,声嘶力竭地叫:“你这卑鄙小人,我永不接受你的道歉。”
他说着又转身向外冲,拉开了门,这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在他身后大声叫:“你把人关在大铁箱里,又对疯子施催眠,我看你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费力一听,立时又转回身来——这时,我才知道他真正发怒样子,刚才远不算发怒,他这时整个脸部的肌肉都扭曲了,眼珠像要夺眶而出,这种情形,我看了也不免有点害怕,因为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已被拉掉了引线的手榴弹一样,随时可以爆炸。
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冲上来和我拚命,因为他的确向前疾冲了两步,可是也就在这时,情形又有了变化,刚才被他拉开了的门,并没有关上,这时,陡然被人推开,一个人风头火势,大呼大叫冲了进来:“卫斯理,喜事,喜事——”
他一进来,费力不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又疾转回身去,来人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费力这时的情形,任何人见到了都会感到害怕,来人自然也不能例外,他立时不再出声,张大了口。
而费力的行为,简直事后回想起来,我还不敢相信。
他声音嘶哑,对着来人,骂一连串令人难以相信,怀疑他不知是什么出身的脏话,然后下了结论:“什么他娘的狗屁喜事会降临在卫斯理身上?他这种人只配天打雷劈,千刀万剐,肝脑涂地,他早已死了,一个人的人格死了,这个人的臭皮囊也就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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