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作为一个物种,所有的个体都具有共性;同时,每一个个体之间也有不同的个性。共性与个性之间的冲突就是人类生存的全部意义。
毫无例外,我们都体验过压力,像上一章所提到的那样,我们都体验过因为压力而引起的皮质醇水平增高,以及随之而来的免疫水平下降;我们因此变得容易生病,这就叫共性。
但是,我们每个人又都是独特的:有些人在感情上比较迟钝,有些人却一碰就跳;有些人在压力面前很焦虑,有些人却热爱冒险;有些人很自信,有些人特别害羞;有些人安安静静,有些人喋喋不休。我们把这些差异称为个性。这个词并不仅指性格,它指的是内在的、个体化的特点。
影响人类个性的因素是什么,在第十一号染色体的短臂上有个名为D4DR的基因,它是多巴胺受体的配方,它在大脑里的某些区域是活跃的。而多巴胺受体的任务,简单地说,就是准备接纳一些细小的化学物质,激活大脑产生电子信号的工具。
假如这句话太难理解,那么可以换个说法。大脑如果缺乏多巴胺会怎样?这会导致人的个性上犹豫不决、反应迟钝,甚至不能启动自己的肢体行动,在最极端的情况下,这就形成了帕金森氏症。如果老鼠体内制造多巴胺的基因被去除,这些老鼠会因为不能动弹而饿死。如果一种酷似多巴胺的化学物质被注射到老鼠的大脑里,它们立刻恢复了正常状态。如果多巴胺的含量过多,老鼠就会变得非常喜欢探索与冒险——就跟我的生活差不多了。
而我严重怀疑李默涵的多巴胺系统是不是出了问题,以至于她行事完全不受控制、不合逻辑,冲动并且肆意妄为。
我没了主意,因为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并且我以及她的父母包括班主任老师,花了很长时间,才理清这一天中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用最客观的视角来描述,情况是这样的:默涵把装满了开水的茶缸子扔到一个同学的头上,给他开了瓢,还造成了严重的烫伤;默涵用一只钢笔锐利的笔尖,猛戳自己的手指,几乎戳断。
这两件事在很长时间之内,还弄不清先后顺序。
这让我深感诧异,一个人怎么能一边攻击别人,一边攻击自己?
这太奇怪了!
当然,在驱车前往李默涵所在学校的路上,我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老威还在跟我聊着刘紫建的死亡,我信口开河地回应着,心里完全没底。
诚然,刘紫建已经死了,而事后我所要做的工作,除了安慰死者的老母之外,不存在心理学上的内容。可李默涵还活着,但活得并不平静,我的工作重心,应该更加向她偏向。死者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就是这个道理。
路上,罗莉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这一次心平气和地接通了。
“我们……还好吧?”她这样小声问我,听得出来,她对此很不自信。
我冲老威摆了摆手,示意他千万别出声,然后才回答她:“还好,一切正常,你指的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你好不好,我今天挺开心……可你,可你好像不愿意搭理我……昨天晚上,我们……是不是我会错了意?你想要的并不是……”
我想我明白她在暗示什么,有些事掖在心里不吐不快,拖着不是个办法,对谁都不公平:“嗯,你说得对,我今天情绪是不太好,不过不是因为工作。呃,我问你件事,如果不是你做的,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她好像被这话弄糊涂了,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却也是紧凑的喘气声:“好吧,”她终于说,“你问吧。”
“哦,我之前取了两千块钱,但是今天用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千。”
“什么?”她感到不可思议,又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莫名其妙地丢了钱,这让我很不爽,可我没有丢钱的地方,所以……”
“所以你就怀疑是我?”她提高了嗓门。
果然,这类话还是不说为好,憋在心里,与她一刀两断不就得了吗?我干嘛非要蠢到给出个解释?
我没说话,她有些不依不饶地:“你丢了钱,所以就怀疑到我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
“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我不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