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三月廿四日的灾难。三月廿四日这个数字我永远记着,清风街也永远记着。这一天,七里沟的东崖大面积地滑坡了,它事先没有一点迹象,或许在那场大暴雨中山体已经裂开,但我们全然不知道,它突然地一瞬间滑脱了,天摇地动地下来,把草棚埋没了,把夏天智的坟埋没了,把正骂着鸟夫妻的夏天义埋没了。土石堆了半个沟。清风街来了人,但仍然是没有了主要劳力,都是些老人小孩和妇女,我们刨土石一直刨了一夜,但那仅仅只刨了滑脱下来的土石的二十分之一还不到。上善和君亭就把夏家的人都叫到了一块,商量的结果是,人肯定是死了,要刨还得刨两三天才能刨出来,就是刨出来,若再要刨出坟墓,又要三四天,不如不刨了,权当是夏天义得到了厚葬。夏家人都哭得汪洋一般,也只好这么办。但夏天义被埋在了土石堆里,土石堆将可能就在这里形成永久的崖坡,夏天义便没个具体的坟墓,那就得必须在这里竖一块碑子。决定竖碑子,夏天义的五个儿子和媳妇就吵闹开了,依上善出的主意,碑子钱和竖碑子的费用各家分摊,而庆玉庆满和瞎瞎坚决反对,理由是原先分摊的是庆金负责安葬夏天义的,现在老人遇到了这事,省了多少花销,这碑子钱和竖碑子的费用还能再分摊吗?淑贞说,是省了些程序并不省花销呀,灵堂要设的吧,来吊孝的人要招待吧,如果不分摊,这碑子就不竖了!商议不到一块儿,上善气得就不管了,是夏雨主动提出来,把他给他爹准备的那块石碑先让给他二伯。石碑从西山湾石匠那儿拉了回来,也正好是县上调研的人进了清风街,他们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夏天义,当知道夏天义已经死了,就说:“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死了?!”这话很快传开来,清风街的人就不知道了调查人到底来调查什么,不敢多言语。庆金去请赵宏声给石碑上题辞,赵宏声便推托了,说:“写上‘夏天义之墓’?那太简单了。夏风临走的时候说了,他要给他爹墓前竖一个碑子的,概括一句话刻上去的。二叔英武了一辈子,他又是这么个死法,才应该给他的碑子上刻一段话的,可这话我概括不了,咱就先竖个白碑子,等着夏风回来了咱再刻字吧。”赵宏声的话也在理,那滑脱下来的土石崖前就竖起了一面白碑子。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盼着夏风回来。
2003年4月30日晚草稿完毕
2004年1月12日凌晨2点二稿完毕
2004年8月31日晚三稿完毕
2004年9月23日再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