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是时间的翅膀,也是一架陈旧的时光机,但它从不误点,这让我感到十分欣慰。每天5点整,准时在琉璃窗旁默默等候,随之——不见,再见。 老地方,铺满碎石的铁道旁,有月台,有奔向前方的绿皮箱,有形态各异的等候,有依依不舍的垂泪,但最让我念想的还是它:一棵可以低到尘埃里的老槐树。
“嗨,宝贝,你天天陪着我这老头子,难道不闷吗?那美丽的雏菊就在前边呢,快,快和小姑娘们一起畅想青春吧!” “不,我在你的思想里浮动、畅游,不知这有多幸福呢!20年来,你陪伴度过的每个画面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了,蔓延、蔓延!已经很长。” 记得,那一天,又是一年离别时。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背起沉重的行囊,一个肩头已经畸形,但还是要坚持前行,去北京,去上海,去他们泼洒汗水,过活生活的地方。无奈在身后,徒留一滩泪水、一群羸弱的老人和懵懂的少年。孩子又失去了最真挚的关怀,又孤独地度过日日夜夜。在他们的眼神中,有一种我未曾感受过的渴望,有一种让人疼得心碎的悲伤。你叹息,不愿再目睹这些离别的场面。叶片缓缓滴落几滴雨后留下的水珠,我想那是你的泪吧。你说:孩子,要记住,那些小娃还在馒头面前挣扎,那些小娃没有宽敞的学堂,那些小娃跌倒了只能自己爬起来,擦干眼泪,回家。 记得,那一天,湛蓝的天空被染成了血色,恸哭声撕心裂肺。瞬间,我的心在颤抖,向你身边靠近了一些。一个女孩,束一根红色绸带在乌黑的发丝上,宛如幽静的月夜里从山间倾泻下来的瀑布。我看得入了迷,就连那火车竟也如我一样的心情,忍不住向她扑来。美丽的生命,容易遭人嫉妒,这句话不假。就在令人窒息的时刻,时间静止了那么短短的一秒,让一位蓝衣少年有充裕的时间将女孩推向安全的地带,而自己却去了另一个地方。冷涩的空气,令脚步变得仓促,像两行来不及写通顺的字迹,就急着赶在青春之前与上帝交了差。酸酸的气息,呛得我不得不挤出眼泪来宽慰自己。你也失去了血色,几百年的历练也及不上一次猛烈的打击,叶子簌簌零落,祭奠这个勇敢的生命。你问我:如果我那个少年,会如何抉择。 蹲坐在你的身旁,在夕阳西下,在细雨蒙蒙,在纷纷白雪,在凌冽寒风,看情人的吻别,看列车员的来去匆匆,看小贩们的欢喜与惆怅,看世间最纯白的生活,看最浓郁的人情味,看……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走在万千的人群中,我不再有埋怨和苦涩,唯有一汪清泉想浇灌浑浊的大地,灰暗的天空。 又碰上了一个阴雨的季节,光线明显不足,碎石上翻滚着3月的废纸,矢车菊也渐渐转向暮色。我彻底看不清你的容颜,只听你用疲惫的声音追寻我的答案。23岁的我,已不再是茫然的年代,即使在石灰岩,陷入闪电与死寂,陷入没有刻度的世界,我也有可以衡量的天平去规划我的人生。那些小娃,是我深深的思念,相信农民工子弟的孩子也将有自己的春天,因为我们在路上;那个选择,我会奋不顾身,就如泰戈尔所说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还有,还有,我要呐喊,召唤,还我们一个绿色的家园…… 在我正激情地宣告着我的梦想的时候,你笑地越来越洪亮,戳破了天际,在空中盘旋。这似乎是你在用最后的生命激励我前行。黄豆大的雨点,是多么滚烫的眼泪,它是血的形状,炽热而又鲜艳。 你终究还是沉默了,也许一睡就是一辈子。我没有哭,抚摸你的身躯,从头到尾,从光秃的丫杈,到伤痕累累的树根,触电般的感觉,无数的激流滚进我的胸膛。对你的恩情我不会忘,对你的誓言我不敢忘。走吧,飞吧,我会把最美的青春献给最难以割舍的根——我的故乡。 5点整,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只为那段没有期限的承诺,静静冥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