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的眼神惘然之极,不知望向何处,或许是望向不可知的未来,所以才会有那样根本没有任何焦点的眼光!
骑士木然而立,直到她走出了十来步,才见他张大了口——(当然是在叫喊着什么,可是回到了古代的陈丽雪,是带着她的生理缺陷一起回去的,所以她仍然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接着,他就向前奔,奔到了她的身前,转过身来,她仍然在向前走,所以他在一直在后退,他的神态反倒不那么激动,只是盯着她看,双眼之中所显露出来的那种目光,陈丽雪曾这样补充了一句:“若是有男人用这样的目光望我三分钟,我会投降,为他做任何事!”
陈丽雪绝不是一个轻佻的人,连她都那样说,可知当时的骑士的目光是何等灼热和充满了激情!
那美妇人一直低着头,垂着眼,不和他的目光接触,两人用这样的方式走着,又来到了那匹骏马旁边。
骑士看来像是已绝望了,他在上马之前,先伸手在鞍边那柄佩刀的刀柄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再纵身上马,在马上,侧身,向那美妇人伸出手来。
美妇人也伸手向上,被他拉着,拉上了马背,仍然和来的时候同样的姿势,骏马四蹄翻飞,又疾驰而出!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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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陈丽雪刚才说了一个十分凄婉的爱情故事——或者只是一个爱情故事中一个片段。我们对于这一男一女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也完全无从追究查考,可是在陈丽雪叙述的无声画面中,都可以充分感到这一男一女在爱情上的困扰和痛苦。
陈丽雪的叙述本来相当高明,并不因为她不会使用语言而逊色,自然,主要的原因,也在于一切经历,她都是回到古代“亲眼目睹”之故。
我问陈丽雪:“在这一节中,你并没有见到金大富?”
陈丽雪点头:“再接下去,我就见到他。”
我作了一个请她继续说下去的手势,她反问:“我看到的那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
我的回答是:“自然是爱侣,不过,关系可能不正常,你想到了张籍的诗句,十分合理,那个美妇人,大有可能是有夫之妇。”
陈丽雪现出十分同情的神色,过了半晌,才又说:“那青年骑士得不到她的爱情,可能会自杀!”
白素摇头:“不会的,那时代的人,在激情之中,都带着豪爽之气,就算也对人生再也不感到兴趣,他也不会自尽,一定会到边关去,冲锋陷阵,杀敌争胜,在千里沙场,刀光血影之中,发泄他的痛苦。”
陈丽雪现出悠然神往的神情,双手紧握着拳:“可惜我没能看到他驰骋沙场、英勇杀敌的情形!”
我不禁笑:“很难说,或许你看到他失恋之后,是日夜大醉,一身酒气,臭不可闻!”
白素也笑:“你真会煞风景。”
我哈哈大笑:“古今中外,世上的事,窝囊的多,哪有那么多的美好!”
白素望了陈丽雪一眼:“陈小姐,当你回到古代的时候,你好像不单是一个旁观者,而且还有参与其事的感觉?”
陈丽雪皱着眉,显然白素的问题不容易回答,好一会,她才作答:“很难说——”
她又向我看了一眼,因为我曾说过她的那种感觉“不着边际”,我即示意她只管发表自己的意见,她又迟疑了一下:“不能说是参与,也不是完全是旁观者,我只觉得我对我见到的情形,有一种……需要负责任的感觉……真的很难说!”
她说的话,仍然是没有边际,我挥了一下手:“后来又是在什么情形下见到金大富的!”
我在这样问了之后,又作了一个补充:“为了说话方便,我把古代的那个人叫做金大富。”
白素和陈丽雪都没有异议,陈丽雪神情十分难过地摇了摇头:“应该是当天的傍晚时分——”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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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残阳如血,仍是那个两面全是高墙的巷子,天色其实还不是十分黑,可是巷子中,却出奇地阴暗,这自然是由于两面全是高墙,挡住了光线之故。
陈丽雪觉得自己,忽然越过了一堵高墙——就是那骑士把美妇人拉出来的那一堵,墙内是一个极大的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在典雅之中,透着华丽,所以,站在一株柳树下的那个人,就和这种高雅的环境,十分不相衬。
那人,就是拖着水火棍的金大富,这时,他正用手中的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柔软的、下垂的柳枝,而眼光不时向着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望去,那小径曲曲折折,通向前面,竹和各种柳树使之隐没,看不到尽头。
金大富的神情有点焦急,也有点紧张,不绝地摇头晃脑。忽然,他现出高兴的神情,向小径走去,走了几步就停下,这时,已看到那美妇人,仍然披着那一口钟,分花拂柳,急急走了过来。在晚霞的照映之下,她的脸色非但没有被映得现出红晕,反倒更显得苍白无比。她来到了金大富的面前,把一个小小的包袱,抛向金大富。
金大富人虽然猥琐,可是动作十分潇洒俐落,他伸出棍子来,一下搭上包袱,棍子一转,那包袱像是贴在棍梢上一样,也跟着转了一转,这是棍法上的一个“粘”字诀,可见他至少在棍法上有相当的造诣。
接着,他手中的棍一挑,包袱也就扬了起来,他一伸手,接在手中,掂了掂,向那满面惊愕的美妇人说了一句话。
(陈丽雪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顿:“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他说得很慢,而我懂唇语,他说的是:多谢了,再来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