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不知为什么笑了出来。他笑的原因是个谜。
然后他搔搔头说:“我想应该已经28岁了吧。”
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大概觉得自己已经年纪一大把了。
“28岁,确定吗?”
我追问他,于是他的自信很快就消失了。
“不,应该是27岁吧。我没有记自己岁数的习惯,也许才27岁。但是,你也知道,从学校毕业后,大家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年纪了。”
“是啊,因为没有人会问了。”我帮他打圆场。
“就是啊!我现在是高三,所以是17岁,人都是这样记自己年纪的。学校毕业后,周遭就几乎没有和自己同龄的人了。”
“这么一来,就不知道自己几岁了,是吧?那么,马卡特先生,今年是西元几年?”我换个问题。
“西元?嗯,这个嘛不是1974年吗?不,应该是75年吧”
我站起来,从抽屉拿出一面小镜子。
“请你照一下镜子好吗?马卡特先生,请看一下你的脸。”
头发半白的马卡特,好像很不安的接过镜子,提心吊胆地瞄了一下。
这一天,我给他的众多打击中,这次大概是最严重的。他受了很大的冲击,几乎拿不稳小镜子。接下来,他一脸沮丧,从他落寞的样子看来,让人担心他与生俱来的开朗,会就此消失无踪。
“哎呀,这是谁?”
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从心底挤压出来的,然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我。这一刻,他似乎才真心求我救他。
“这是谁呀?这个老年人。我?这是我吗?我到底怎么了?医生,我究竟”
必须再加点压力才能让他认清现实。我的这份信念,在这瞬间也好像松动了。这时候如果悄悄别管他,跟他随便聊聊,或许当医生的心情也比较轻松。但是这么做,情况就不会有进展。他有一段很想发掘出来的过去,有一个很想彻底查清楚的地方。他来找我是为了寻求解答的。要找到解答,前提是要认清现状。
“现在是西元2003年,马卡特先生。”我公布答案。
“2003年好遥远的未来”他缓缓地呢喃着。
这句叹息似的话语,显示他的精神还停留在过去他生活停止的地方。我不想再给他更不人道的打击,把小镜子拿了回来。
“我哎,现在,时间跳走了。”艾刚说。
这大概是他确实的感受。
“但是,医生,我在哪里待过,这只要找到这个国家就好了。如果我出过国,看护照就好了,应该有我去了哪些国家的记录。”他说。
他的话,显示他本来的思考能力是很清晰的。当海利西告诉我艾刚的事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不过你遗失了你的瑞典护照。而且你持有护照的时候,是还没有采用电脑管理的年代,所以你的记录已经完全消失了,也不知道你的护照是在几年前失效的。你从货船下来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30年,但是你的人生早已完全消失了。由于你本身没有记忆,所以没有人可以帮你把记忆拿回来。”
“没有人吗”他小声地说。
“是的,没有人有办法,没有线索。也许你可能透过结婚,归化成某个国家的人了。但是那个国家究竟在哪里,很奇怪的,完全没有人知道。”
艾刚因为冲击太大而沉默不语。
“我们问过全欧洲的移民局,但是还没有回覆。”海利西说。
“也许不是欧洲。”我说。
“嗯。”
“美国呢?”
“我们最先问的就是美国。好像不是美国。”
“日本呢?”
“问过了,但不是。全世界都问过了,但都没有回覆。也许他真的到四次元的国家去了。”海利西说:“或者,是只存在他脑子里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