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渐渐走向死亡。
每一天,随着我每一次的呼吸,我都离自己生命的尾声更近了。因为我们一生下来,能够呼吸的总次数已经有了定数,每当我呼吸,就代表生命的光芒正在走向无可避免的幽暗。
要时时刻刻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是很容易,特别在我们年轻力壮的时候,但是我已经知道常想着这件事是很重要的,这么做不是要抱怨,也不是要陷入忧愁当中,只因为我诚心去面对总有一天我会死,我才能开始真正地活着。当然我不是一直强迫自己处在必死的现实之下,但是我相信除非一个人真正了解并且接受他会死,否则这个阴影就一定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至少是下意识地跟着他。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样的生命型态,离开这样的意识与存在的状态,而变成另外一种样子,不管那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惟有当一个人完全诚心地接受他一定会死亡的事实,他才能脱离死亡的恐惧。
似乎许许多多的人强迫自己每天按照惯例做一模一样的事,好像用近乎虔诚的心态准确地在做每天的日课一样。他们变成了用简单习惯生活的动物。因着熟悉感,会让人得到一部分的安慰,但是这件事上还有另外一个层面,就是他们根深蒂固地相信,只要他们力图保持每一件事情都不变,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变。这些日常的仪式是想要操控周遭世界的一种方法,但其实他们做不到。因为就算他们真的日复一日维持着同样的生活型态,死亡有一天还是会临到他们的身上。
我看过另外的一些人由于这个生命中最神秘的问题而完全瘫痪了自己,他们的每一个行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想要挣扎求得这些得不到答案之事的答案。不论在对于某些古代经典、或是一些自然现象隐约不明之征兆的解释上,他们都愚弄了自己,自认为找到了终极的真理,只要他们的行为都按照这个真理,他们就会在死后的生命中得到报答。这肯定是他们心中对死亡之恐惧的表现,这种错误的信念认为我们能够去塑造并装饰永恒,以我们自己的欲望能够为永恒加上窗帘,摆上家具。在去冰风谷的路上,我遇到了一群受苦之神伊尔玛特的信徒,他们的信仰非常狂热,以至于可以互相殴打而不觉得痛,也很乐意于接受折磨,甚至死亡。因为他们愚蠢地相信这么做就是对他们的神最伟大的奉献。
我深信他们是错的,虽然其实在现实之外的神秘领域中,什么事情我都无法确定我清楚知道。我本身也是有信仰跟盼望的。我希望托克纳梵已经得到了永恒的安详与喜乐,也全心祈祷当我走到下一个死后的存在型态的门槛时,我能与他相会。
也许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最不应该的是那些大家眼中神圣的圣职者,利用一般人对死亡的恐惧而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对教会奉献吧!”他们高呼着说。“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找到救赎!”更妙的是,许多宗教不会直接跟信徒要钱,但是他们仍然坚持带有善心与宗教心,必定会进入他们所描述的天堂之人,将会甘心乐意地奉献这些钱。
而且当然地,托瑞尔充满了“末日教徒”,那些人宣称世界末日就近在眼前了,大声疾呼要人悔改并且作奴隶般的献身。
我只能冷眼旁观这一切然后叹息,正因为死亡是最大的神秘,所以也是只有个人才能去体悟的东西。到那一刻来临之前,我们都不会了解它的真相,我们也无法确认我们所相信的事情。
这是我们必须独自去走的道路,但这条路我已经不再惧怕,因为我接受这是无可避免的,所以我就从这当中解脱了出来。由于认清了我有一天会死,所以我就找到了能够享受我呼吸的每一个世纪、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天,甚至每一个小时的秘诀。目前的状况是我能够控制的,浪费目前珍贵的时间去担心无法避免的死亡是件很愚蠢的事。下意识地认为我们生命不会终结,因而不珍视我们存活的每一个宝贵的小时,也是同样不智的。
不管我多么地拼命,也无法改变会死亡的事实。我只能确保自己活着的每一刻都能无比地丰富。
——崔斯特·杜垩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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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浪费了一天多了,”野蛮人喃喃地说,他一面驾马一面回头张望。太阳的下缘已经在地平线下了。“每一分一秒过去,杀手离我们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