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略湾旁的码头,游客很多,码头区是指70号码头到50号码头,在这两千多米的海岸休闲路上,尽是餐厅和卖纪念品的商店,可以眺望艾利略湾和帕克市场,连成一大片散步区。在这里开餐厅,生意通常都是很好的。码头区的游客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餐厅,路边也有很多卖运动衫的路边摊,有街头表演者,有流浪汉,公路上车子来来往往,高速公路有三层,看得人眼花缭乱,整个码头热闹非凡,跟我所住的宁静的湖区形成强烈对比。
在美国,只要四肢健全,不怕吃苦,好坏是可以混到一碗饭吃的。一个礼拜过去了,我应付得还算自如,没有出岔子。客人们其实很少会去认真听琴,他们更多的是享受这种悠然自得的氛围,跟朋友说笑聊天,钢琴对他们而言就像挂在墙上的画,只是个摆设而已,没有人会注意角落里有一个孤独的演奏者。
每天我大概会在餐厅待两到三个小时,我和另一个奥地利琴师轮流演奏。虽然钱赚得不多,但维持基本生活是没有问题了。为了保持好一点的状态,晚上我没有再去酒吧兼职。
雨还是在下,我差点都忘了晒太阳是什么感觉了。耿墨池偶尔也会来电话,日子过得很平静。但我不敢告诉他我在卖艺的事,我怕他知道了真要杀了我,因为我弹得最多的就是LOVE系列曲,拿他的曲子去卖艺讨生活,他会将我碎尸万段!
这天是周末,餐厅的客人比平常多很多,我有些紧张,而那个奥地利演奏师却请假没来,让我一个人撑场面。两个小时不间断的弹奏,我已经把会弹的曲子都弹遍了,可老板还要我继续弹,说给我加薪水。我倒不是在乎他加不加薪水给我,而是我蒙人的水平已经发挥到头了,再弹下去只怕要露马脚,但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奏。我选了耿墨池教过我的一首新曲子,也就弹过几遍而已,疲劳、紧张,再加上曲子不熟,很快就乱套了,到后面完全不知道弹的是什么东西,台下开始有了嘘声。
弹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有人叫我下去了,我紧张得快要哭。
突然,从我身后伸过一双大手,将我从琴凳上提了起来,台下顿时一片惊叫。我被那双大手推到一边,惊魂未定,那家伙自己坐到了琴凳上,旁若无人地演奏起来,将刚才那首我弹得乱七八糟的曲子重新开始演奏。
大师啊,才一个过门,台下立即安静下来。
美好的东西总是能产生共鸣,我在这儿弹了这么多天的琴,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原来不是他们不在意琴声的悠扬与否,而是我根本就没弹悠扬过。
一曲弹毕,掌声四起。
很多人甚至是站起来鼓掌。老板也是。
我还愣着,耿墨池已经很有风度地站起身,然后气冲冲地拉起我就往店外拖,一直把我拖到店门外的街上,我转身又要进去,“别拉我,今天的钱还没结呢!”
耿墨池气坏了,“你弹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找人要钱?倒贴钱都没人听!气死我了,我教你弹琴是让你到这儿卖艺的吗?弹成这个鬼样子也敢出来卖艺,丢你自己的脸不要紧,把我的脸也丢尽了!居然还敢弹我的曲子,我的曲子是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演奏的吗?音乐厅、剧场才是弹我曲子的地方!……”
他一路骂骂咧咧,我连还口的机会都没有。走到地下街入口处,他的火气还没消,又揪住我的耳朵吼:“你要是敢跟人说是我的学生,我杀了你!幸好我回来得及时,要晚点,我耿墨池一世的英名就全被你毁了!气死我了!简直气死我了!”
他一边骂还一边跺脚。
我瞅着他,突然没来由地着迷起来,他连发脾气的样子都这么帅!他回日本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刻不想念他,住在他的船屋里,睡在他的床上,面对着灯火港湾,常常彻夜难眠。此刻日思夜想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我百感交集,激动得要昏厥。尽管他是在骂我,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仿佛他是在说着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还是太思念了!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跳到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动情地贴上了自己的嘴唇,他没有预料到我会有这一手,被我扑得倒退几步。我则像蛇一样地缠在他身上,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味道和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空了,只剩下我和他,此刻我真愿意和他化成一座雕像,在西雅图的天空下永远地展览我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