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一进一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可是一个生命,就此结束。那么俊美的一个人,就这样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他怕,因为怕在罚誓的时候,那么认真,所罚的誓言,又那么真实。
他怕,因为他知道,神明必然听到了他的誓言。
当他把匕首送进他结义兄弟的胸膛之时,他可以肯定,绝没有任何人看到,整件事,做得秘密之极,除了他自己之外,不会有别人知道。
可是他还是怕,他不怕有人知道,就算真有人知道,他也可以应付,他怕的是,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他如何能够应付天地鬼神呢?
在他做了那件事之后的第二天,他把一个娇柔无比的少女,带到了尸体之前,那时,少女的大眼睛中,珠泪滚滚而下,倚在他的胸前,泪水把他的胸膛,润湿了一大片,他轻搂着那少女的细腰,款款地安慰着:“人死不能复生,我会替他报仇,你别太难过了,我会尽我一切力量照顾你,爱……护你。”
少女的软馥馥的身躯,由于哭泣而抽搐,像一头受了惊的小鹿。娇躯的这种动作,使得这个大豪雄壮的身体,变得更强健。
他曾轻轻掠起少女的发脚,看着少女水嫩水嫩的脖子,用力吞咽着口水——后来,他曾不止一次,在那雪白粉嫩的颈上,留下了他的噬痕。
那一年,少女才十四岁。一年之后,少女成了他的妻子,少女的名字是柔娘。
裴思庆许久没有再西行,因为西行会经过沙漠,而他又曾罚过这样的毒誓。
他努力使自己忘记这件事——或许这是他最大的错误,他不应该忘记这件事,应该时时刻刻记着,那么,他就不敢再跨进沙漠半步。
可是他却十分成功地,真正地忘记了这件事,每当柔娘偎依着他,他感到无比满足的时候,他感到柔娘自出生以来就是怕的,若不是有了他,根本不必有柔娘这样的女子在世上。
一切都那么心安理得,于是他再度西行。
裴思庆再明白也没有:他完了,当年他罚了毒誓,现在毒誓应验了。
令他不明白的是,一百多人,他们是不是当年也曾罚过这样的誓言呢?若不,为甚么那么多人,都一起死在沙漠之中了呢?
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耳际轰雷一般响起的,是“你不怕应誓吗”这一句询问。
他感到天旋地转,这时,又有一点奇异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可是他已经没有能力去判断那是甚么声音了。
第六章 一个神秘的拍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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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宝裕摇摇摆摆走进来——他发育良好,身体健康,个子相当高,所以他故意夸张他走路的姿势时,看起来自有他的潇洒味道,我曾经对他这种行动,表示过一些异议,温宝裕睁大眼睛望着我:“现在的青年人,都是这样的啊。”
我无法表示意见了,因为我不再是青年人了。
我曾观察过,胡说对他的这种怪模怪样,一点也不觉得碍眼,虽然他自己的行动很合乎传统的庄重的原则。
而良辰、美景对温宝裕的仪态,简直欣赏,有一次,两个小丫头侧着头看了他好久,由衷地道:“小宝,你可以算是美男子,只可惜,太无懈可击,反为不美了。”
温宝裕一翻眼:“我应该怎么样?把自己的鼻子劓了才够标准。”
小宝在这里,不说“把鼻子割了”,而用了一个“劓”字,多半预算良辰、美景会听不懂,可是良辰、美景闷哼一声:“不必,叫苗女在你脸上黥上一条甚么毒虫,也就差不多了。”
一个说“劓”,一个还以“黥”,温宝裕一人难敌两口,只好偃旗息鼓,不再唇枪舌剑。
由此可知,良辰、美景也并不讨厌温宝裕的行动,所以,我看到温宝裕有点不顺眼的行动时。也就忍住了不出声,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温宝裕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出去。他简直可算是我屋子中的一员了,所以我只是向他一挥手,示意他自便,并没有打算为了他的出现而多逗留一会。
温宝裕一看这种情形,打横一跳,拦住了我的去路,扬着手中一只黑色的信封:“我收到了一封十分古怪的邀请函,想听听你的意见。”
温宝裕这小子,自从他也有了好几宗古怪的经历之后,十分之自以为了不起,不论遇上甚么事,各种各样的意见之多,无以复加,这次居然会来不耻下问,来听我的意见,那是十分难得的事了。
我停了步:“请你去参加甚么?”
温宝裕拍打着信封:“一个拍卖会。”
我立时自鼻孔中发出了“哼”地一声响。这个动作,叫作“嗤之以鼻”,温宝裕自然是明白的。
他立时不以为然:“亚洲之鹰罗开,认识了他毕生唯一所爱的异性,也是在一个拍卖会中开始的。”
我侧着头打量他,当然是意存不屑,有“你怎么能和亚洲之鹰相比”之意。
可是在看了他一会之后,我倒也没有甚么可说的,因为温宝裕有一个长处,他全身上下,自然也包括神情,都自然而然,绝不做作地充满了自信的光辉。
任何人,如果有这种出乎自然的自信,就一定会给他人好感——要注意的是,自信的神态必须出乎自然,而不是做作,不然就会令人反感。
温宝裕的这种自信,和他成长的环境,当然有一定的关系,其中有相当部分,可能还来自我和白素对他的影响,但是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他天生的性格。
这时,他看到我并没有再说甚么,就知道他自己已通过了“考验”,所以,又把那信封向我扬了一扬:“这个拍卖会,规定所有参加者,都不得暴露自己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