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树大分叉。家族大了也如同树一样分支,有的近些,有的远些,不知啥时候就冒出来个堂叔、堂弟和堂哥来。曾祖父那辈,王氏家族人口多。据爷爷讲说,老老少少的有几十口。后来,因生活极度贫困,走的走,搬的搬,逃的逃,如鸟散般各奔东西了。 因那时缺乏现代化通讯工具,常用的联系方式是书信,加之所去住地地址不详,有的甚至十几年、几十年音信皆无。记忆中,我十一岁那年,家里来了个尊姓姓王,说话有点斯文的男人。此人高高的格子,长方大脸,带个大眼镜,肩上背着一个形影不离的用黑棉布手工缝制的布兜。自从他住进我家那天起,父亲严肃地告诉我:“他是我的堂弟”,“你应该叫他叔叔。” 或许心存反感,或许过于陌生,我对这位新来乍到的堂叔始终没有半点好感。心里常常暗中责怪父亲: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隔三差五就要断顿,还偏偏养活着一个白吃闲饭的人。所以有时在饭桌上,会目无表情、狠狠地看着堂叔默不作声,甚至有时故意把碗和筷子种种地摔在桌子上,弄出“砰砰”的响声。 时间久了,堂叔已明白了我那拙劣的“演技”。偶尔,会借机与我套近乎,主动搭讪几句。客人不在的时候,还绘声绘色地向我讲一些“陌生人”的人生经历,让我似懂非懂的故事。什么神农尝百草,华佗刮骨疗毒,扁鹊的望、闻、问和切……。由于对堂叔心存憎恶,常常是在他讲趣正浓的时候,我却不屑一顾地“哼”一声走开了,把他孤零零地晒在哪里。 自从家里多了这位不速之客堂叔之后,光顾我家的左邻右舍日渐一日地多了起来。稍有空闲时间,堂叔就会像老师一般给人们讲一些治病疗伤的“法子”来。不过,一些患了头疼脑热的人,只要按照堂叔的方子吃上两副小汤药就药到病除了。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只要吃上堂叔开出的几副中药,体格就会日渐强壮起来,也有了精气神。由此,堂叔便有了倍受村里人尊重的“小神医”的绰号。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与堂叔友好起来,为了尽快驱赶走心里装不下的堂叔,我还时常不怀好意的在暗地里搞些恶作剧,让他难堪,没面子。堂叔视力不好,看书时要带镜子,否则就会把眼睛贴在书上,如同盲人一般。有时趁她不注意,就偷偷地把他的眼镜放在一处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地方,藏起来。当堂叔向我求援时,我佯装热心地帮助他寻找一番。多数是母亲暗地里向我发出警告:“不要找挨打时再拿出来”,我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眼镜放在他的衣兜里。 一日,我突然患了重感冒,高烧不退。堂叔从黑布兜里拿出几粒药让我吃,顽固不化的我死活不肯将药吃下。见我如此不可理喻,母亲生气地离开了,到生产队干活去了。此时,家中只剩下我和堂叔。尽管堂叔当时对我说了不少体贴关心的话语,依然没能换回我对他的好感。 看着我异常痛苦的表情,堂叔有些坐不住了,再三地劝我把药吃了,随后从邻居家要来几绺萝卜英,沾水给我搓身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在吃了堂叔的几粒药、用萝卜英搓身子之后,感冒症状明显减轻,整个身子居然轻松许多……。 自从有了这段经历以后,堂叔在我心目中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多。后来才知道远在辽宁的堂叔,是准备接替父亲到乡卫生院上班,找个偏僻的地方自学医学知识才来到内蒙古找到父亲的。 转眼,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一天,堂叔意外地收到家里寄来的一封信。第二天,堂叔就背着黑布兜,乘车回辽宁老家了。后来,堂叔成为家乡小有名气的中医大夫。 如今,回想起来,尽管与堂叔朝夕相处的那段经历,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但堂叔淳朴、善良的品格还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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