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其时车行甚速,我站起来之后,身子一个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我道:“这样说,阿水他……已经发现了成吉思汗的墓,找到了殉葬物品。”
根据陶启泉的话,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陶启泉却又摇头:“我不知如何说才好,事情……还很复杂。”
我望着他,他却叹了一声:“反正过一会你就见到阿水了,何不听他说?”
我“嗯”了一声,没表示意见。那时,我心中在想,阿水不知道在甚么样的情形下,学会了一种失传的蒙古语,反正世上没有人会说这种话,那么真伪自然难办,然后,他再编了一套故事──我这样想,是很自然的反应,但是想到一半时,我看了阿花一眼,心中暗忖,若是他们兄妹的智力相若的话,那么,阿水也编不出甚么成吉思汗墓的故事来。整件事,又不像是幕后另有主使人,确然有不少耐人寻味之处。
就在这时,阿花又道:“我哥哥说,海龙王招了他去做女婿!”
阿花说得极其肯定,像是这种荒谬的说法,是铁定的事实一样。
我和陶启泉互望了一眼,对于阿花的坚持,并不表示意见。
这时,车已驶出了市区,一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阿花就腻在陶启泉的身上,情状若猫,这使我想想北方话中,有“猫腻”一词,真是形容恰当。
过了一会,我打破沉寂:“到了本地医院之后,医生怎么说?”
陶启泉道:“主治的是一位女医生,姓冷──”
我怔了怔:“冷若水?”
陶启泉也奇:“你认识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认识很久了,和她有过奇异的经历。”
第三章 水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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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启泉陡然紧张起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里有没有问题?”
我不禁啼笑皆非──他竟怀疑起一个精神病医生是不是有精神病来,这不是笑话吗?
我道:“据我所知,她理智清晰过人,有着非凡的思考能力。”
陶启泉吸了一口气:“我也同意,事实上,我受她影响甚大,她的意见,和阿花一样,说阿水根本没有病,说的也全是实话。”
我大是奇讶,不知道冷若水何以如此判断,她一是个很冷静的人,一定有她的道理在。阿花又表示意见:“这女医生是个好人,只是在看人的时候,眼光和冰一样冷。”
对于阿花这个形容,我倒有同感──冷若水在感情上有过凄惨的挫折,自然伤心人别有怀抱,神情方面,也恰如其姓,冷得可以。
我望着急切想得到我反应的陶启泉,道:“精神病的真伪,本来就是难确定。一个人若是演技够好,他要假装起精神病患者来,也就没有法子可以确实地揭穿他。冷医生是出色的专业人员,虽然我不知道她何以下了这样的判断,但是我也会相信她的判断。”
陶启泉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是由于他的决定,得到了支持。
后来,我问冷若水何以作这样的判断,而不把阿水诊断为“妄想症”患者。她的回答,很有意思:“阿水的情形,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妄想症患者,我也曾循这个方向去医治他。可是从一开始起,我就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不是他的妄想。因为以他的知识程度而言,不可能在他的脑中产生那样的妄想。妄想,也是人脑部的活动,必然根据一个人脑部的条件而产生,就算可以追溯到上一生记忆的残留,阿水也无法作出这样的妄想,所以我判断他说的是事实。”
这一番话,令我大是叹服,甚么样的基础,产生甚么样的妄想。一个人若是根本没有基础,或是基础薄弱,那就必然没有想像力或想像力薄弱。想像,即使是妄想也好,都不是凭空产生的。
所以,当我们说一个人缺乏想像力的时候,也就等于说这个人缺乏知识的基础。
当下,陶启泉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后,大是高兴:“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听阿水的故事,我来找你,算是找对了。”
我道:“你来找我,不是要我介绍你和大亨相识?”
陶启泉道:“固然是,但如果这件事你持反对态度的话,我也就不必进行了。”
阿花听了这话,斜睨着我,似乎不相信我对陶启泉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我道:“到如今为止,我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你别把我的态度列为支持。”
陶启泉忙道:“自然,听了阿水的故事再说。”
阿花欠了欠嘴角──她年纪虽轻,可是随便一个举动,却处处显得风情万种,是天生的尤物。这样的美人,历史上并不少见,而且都一样的是,不论出身多么低贱,生活经历多少波折,最后,都总是能登上顶峰──当然,也都是在依附了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之后。
这个阿花,如今她和大豪富的关系,还处在一种很暖昧的阶段,但一旦公开了,或是和陶启泉分手了,她都必然能得到一大笔她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财富,开始她人生新的一面。
这种情形,常见得已经不能算是“传奇事故”,而是像阿花这样的美女的必然人生之路。
我也无暇去研究阿花这个举动是甚么意思,陶启泉已经在和冷若水联络,电话通了之后,他道:“冷医生,有一个老朋友在,他相信你的判断。”
冷若水的回答是:“世上绝不怀疑我的判断的,只有一个,这个人叫卫斯理。”
我大声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