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时间,谁也无法留住!
一切东西都会消逝——消逝,
青春,希望,和你的朋友。
一切都会像风儿一样奔驰,
再也没有一个回来的时候!
“这支歌和旋律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歌唱教师问。他偶然看见了这首写好的乐曲和歌词。
“这支歌和这一切,都是自动地来的。它们不会再飞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抑郁的心情也会开出花来!”歌唱教师说,“但是抑郁的心情却不会给你忠告。现在我们必须挂起风帆,向下一次演出的方向进发。你觉得那个忧郁的丹麦王子汉姆雷特怎样呢?”
“我熟悉这部莎士比亚的悲剧!”贝儿说,“但是我还不熟悉托玛①的歌剧。”
“这个歌剧应该叫做《莪菲丽雅》,”歌唱教师说。莎士比亚在悲剧中让王后把莪菲丽雅的死讲出来;这一段在歌剧中成了一个最精采的部分。我们从前在王后的口中听到的东西,现在可以亲眼看见,而且在声调中感觉得到:
一道溪岸上斜长着一棵杨柳树,
银叶子映照在琉璃一样的溪水里。
她编了离奇的花环,用种种花草,
有芝麻,金凤花,雏菊,还有长颈兰
(放浪的牧羊人给它起更坏的名称,
贞洁的姑娘还不过叫它“死人指”)
她到了那里,爬上横跨的枝桠
去套上花冠,邪恶的枝条折断了,
把她连人带花,一块儿抛落到
呜咽的溪流里。她的衣服张开了,
把她美人鱼一样地托在水面上,
她还断续地唱些古老的曲调,
好像她好一点也不感觉自己的苦难。
歌剧把这整个的情景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看到了莪菲丽雅走出来,玩着,舞着,唱着那支关于“美人鱼”的故事的古老的歌。这个“美人鱼”把男人引诱到河底下去。当她在唱着歌和采着花的时候,人们可以听到水底下有同样的调子。这些诱惑人的调子是从深水底下用合唱的声音飘出来的。她倾听着,大笑着,一步一步地走近岸边。她紧紧地扯住垂柳,同时弯下腰来采摘那些白色的睡莲。她轻轻地向它们浮过去,躺在它们宽阔的叶子上唱着歌。她随着叶子飘荡着,让流水托着她走向深渊——在这里,她像那些零乱的花朵一样,在月光中沉下去了。她上面飘起一阵“美人鱼”的清歌。
在这个伟大的场景中,哈姆雷特,他的母亲,那个私通者以及那个要复仇的、已故的国王,好像是专门为这个丰富多采的画幅而创造出来的人物。
我们在这里看到的不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正如我们在歌剧《浮士德》中看到的不是歌德的《浮士德》一样。沉思不足以成为音乐的材料。把这两部悲剧提升到音乐诗的高度的是它们里面蕴藏着的“爱”。
歌剧《哈姆雷特》在舞台上演出了。扮演莪菲丽雅的那位女演员是非常迷人的;死时的那个场面也非常逼真。哈姆雷特在这一晚引起了极大的共鸣。在任何场景中,只要他出现,他的性格就向前发展一步,达到完满的境地。歌唱者的音域,也引起观众的惊奇。无论是唱高音或者低调,他始终保持着一种清新的感觉。正如他唱乔治·布朗一样。他唱哈姆雷特也是同样地出色。
在意大利的歌剧中,歌唱的部分像一幅画布;天才的男歌唱家或女歌唱家在那上面寄托他们的灵魂和才技,用深浅不同的颜色创造出诗所要求的形象。如果曲子是通过以人物为中心的思想创作出来和演奏出来的,那么他们的表演还能达到更高更完美的程度。这一点古诺②和托玛是充分懂得的。
在这一晚的歌剧中,哈姆雷特的形象是有血有肉的,因此他就成为这个诗剧中突出的角色。在城堡上的那个夜景是使人难忘的;这时哈姆雷特第一次看到他父亲的幽灵。在舞台前面展开的是城堡中的一幕:他吐出毒汁一般的字眼;他第一次在可怕的情景中看到他的母亲;父亲以一种复仇的姿态站在儿子面前;最后,在莪菲丽雅死时,他唱出的歌声和调子是多么强烈啊!她成了深沉的海上一朵引起人怜爱的莲花;它的波浪,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渗进观众的灵魂中去。哈姆雷特在这天晚上成了一个主要的角色。他获得了全胜。
“这种成功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呢?”商人的有钱的太太问。她想起了住在顶楼上的贝儿的父母和祖母。他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和正直的仓库看守人,在光荣的战场上牺牲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的母亲是一个洗衣妇,并不能使儿子得到文化,他自己则是在一个寒碜的私塾里教养大的——在短短的两年间,一个乡下的教师能够给他多大的学问呢??
“那是由于天才呀!”商人说。“天才,这是上帝的赐予!”
“一点也不错!”太太说。当她和贝儿谈话的时候,就把双手合起来:“当你得到这一切的时候,你心里真是觉得很卑微吗?天老爷对你真是说不出的慷慨!他把什么都赐给你了。你不知道,你演的哈姆雷特是多么感动人!你自己是无法想象得到的。我听说,许多诗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所贡献出来的东西是多么光荣;他们须得有哲学家来解释给他们听。你对哈姆雷特的概念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
“我对这个角色曾经做过一番思考,读过许多有关莎士比亚的诗的文章,最后在舞台上我把我自己全心全意地投进这个人物和他的环境中去——我所能做到的,我全都做了;至于别的,那全由我们的上帝作主!”
“我们的上帝!”她露出一种微带责备的眼色说,“他的名字在这里用不上!他给了你能力;但是你决不会相信,他和舞台或者歌剧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贝儿大胆地回答说,“他在这里也有一个讲坛,不过大多数的人在这儿喜欢听的要比在教堂里喜欢听的多!”
她摇摇头。“凡是美与善的东西总是和上帝分不开的。不过我们最好不要随便乱用他的名字吧。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是上帝的赐予,但是更重要的是成为一个好的基督徒!”她觉得,她的费利克斯决不会把戏院和教堂相提并论,因而她为此事感到很高兴。
“现在你和妈妈的意见不一致了!”费利克斯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