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苦笑──若真是要到了九泉之下,才能有答案,那么,这个问题也等于是永远的秘密了!
山下和竹两人在中国躲了没多久,战争就结束,他们趁混乱回到了日本,日本在战后更是乱成了一片,要建立完全忘记过去的生活,并不是很困难。
他们的专长是潜水,就仍然以此为业,安定了下来。可是鄱阳湖神秘事件,一直存在山下的心中,所以才有了一代传一代要把神户丸找出来的心愿。
官子比她的父亲能干,她的父亲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一无所成,或许是由于太短命(不到五十岁)。官子却极其神通广大,她化了很多功夫,从事近代的鄱阳湖志研究,搜集了许多资料,给她在资料之中,发现有一个奇人在事后也关心过这件事。
这个奇人,就是白老大。
官子虽然知道有白老大其人,也知道白老大掌握着不少资料,可是要找到白老大,也还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她是如何找到白老大的呢?我和白素都自然而然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官子的神情有点迷惑:“我也正想说一说这件事的经过,请两位分析一下。”
官子说了之后,停了一下:“要从头说起──我在搜集资料时,曾求助于当地的县文史馆,在那里,收获并不多。一日和馆长闲谈,馆长忽然道:”近几十年的鄱阳湖历史,可以说全在一个老人家的脑中,我曾很多次提议上级请这位老人家来当顾问,好好地充实一下近代鄱阳湖的资料,可惜上级认为没有必要,真是可惜。‘我一听得这话,心中大喜,当时就有第六感──我的追寻,可以有大突破了!“
第七章 一个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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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很奇怪:“难道一个县文史馆长也知道白老大其人?”
白素笑:“那‘老人家’自然不是爸,是另有其人。”
我怔了一怔,向官子望去,官子忙道:“是,我是先见到了这位老人家,通过了她,这才见到了白老爷子的。”
我咕哝了一句:“真复杂!”
官子道:“至今,我还不知道那老人家的身份。”
我大是惊讶──事情一桩接一桩,越来越有趣味。我道:“那又是甚么世外高人了?”
官子侧着头,想了一会:“文史馆长指点我去见她,说那是一位老婆婆,一个人隐居在湖上汊港之中的船上,行踪不明,神出鬼没,与外间几乎断绝接触。馆长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上了她,闲谈起来,才知道她对鄱阳湖附近的风云变幻,了若指掌,令馆长大是叹服,觉得她是活的历史,极宜派人把她所知的全都记录下来。
可惜上级不予重视,馆长前后也只见过她三次。
官子一听,这样的一个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于是就雇了一艘船,没日没夜的在湖中寻找,虽然犹如大海捞针,但到了第二个月,居然就给她找到了。
官子在找到那隐居的老婆婆时,正是傍晚时分,暮春季节,在几株大柳树下,柳叶掩映之中,一艘陈旧的木船泊在旁边。官子的船靠近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自岸上走来,手中提着鱼篓,鱼篓上是几扎菜蔬,还有一只大葫芦,看来很是沉重,想必是盛满了酒,看上去,真如图画中人一般。
那老妇人究竟有多大年纪,还说不上来,只见她走路之时,体态矫健,绝无老年人的龙钟,虽然隔得远,也可知那是一位世外高人。
那老婆婆来到了岸边,一伸手,拔开了下垂的柳枝,踏上了上船的跳板。
官子早已注意到了,那小船和岸上联系的一块跳板,又窄又薄,长为一丈五六,看来木色残旧,难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那老婆婆才一踏上去,官子心中便是一凛,一声“小心”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那老婆婆却如履平地,在那跳板上稳稳地走着,一任那跳板颤悠悠地上下弹跳,她却已经轻轻松松的上了船。
这时,官子的船,船家早已停了桨,官子吩咐道:“船家,快划近去,我就是要见这位老人家!”
船家是个中年汉子,却把头摇得博浪鼓也似:“姑娘,这位老人家不喜别人打扰,我不能摇近去。”
官子呆了一呆:“那我有何方法可以见她?”
船家向岸上一指:“我送你上岸,你自己上船。”
官子心想,那又有何不可,忙道:“快!快!”
船家把船荡了开去,在离小船不远处靠了岸,让官子上了岸。
官子急急向小船走去,来到岸边,只见那老婆婆正在船边生起了一只炉子,正在煎鱼,官子来到跳板前,扬声道:“婆婆,我叫官子,从县文史馆来的,求见婆婆,是想讨教一些事,请婆婆准我上船。”
她语音清脆动听,和那婆婆相隔又不远,可是那婆婆却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慢条斯理地把鱼翻了一个身,洒上些盐花,又抽空喝了一口酒,动作悠闲之至。
官子连说了三遍,老婆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官子心中发急,就要踏上跳板去。谁知她才一举脚,那老婆婆忽然伸手,取起一根棍子来,在跳板的另一端敲了一下,那跳板竟然直翘了起来,打横落在船上,官子一脚几乎没有踏着。
这分明是拒绝之意了,官子行事颇有毅力,她就在岸边大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也不理那老婆婆是不是在听。
那老婆婆自始至终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煎香了鱼,把鱼盛起,慢慢吃着。细细的鱼骨自她干瘪的嘴中,纷纷落下,若不是自小吃惯多骨河鱼的行家,断难有这样的功夫。她根本不向官子看上一眼。
官子哀求道:“婆婆,我祖母也是中国人,我虽然未曾见过她老人家,但是听父亲说,祖母正是在鄱阳湖长大的,她未嫁我祖父之前,中国名字叫‘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