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时他不但由于心情紧张而满头大汗,连手心也全是汗,他一直用手按着那张牌,手一抬起来,汗水黏住了牌,所以自然而然把那张牌翻了过来。
在那一刹间,李司令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水中一样——他以为自己连投降认输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视线模糊,根本没有看清楚被他无意中翻开来的那张牌是什么,耳际只听得轰然巨响,那是大堂中每一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用尽了气力在呼叫的结果。
李司令首先看到的是原来站在他对面的王军长忽然矮了下去,接着才看清了那张被手汗带翻开来的牌,和第一张打开的牌,正好凑成了一对至尊宝。
他赢了!
什么叫绝处逢生?这就叫绝处逢生!
李司令只觉得全身的血在向上涌,像是要和汗水一起冒出体外。
他也感到身子在摇晃,他双手用力撑在桌子上,才能稳住身体,向王军长望去。
只见刚才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的王军长,也要双手撑住了椅子的扶手,才能慢慢地站起来。
就在王军长慢慢站起来的时候,大堂中所有的人声又突然消失。
每一个人,包括李司令在内,都可以看到王军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但脸色难看,而且脸上的肌肉,不断地跳动抽搐,看起来可怕之极——那是真正的可怕,因为在大堂中的人都知道,一旦王军长脸上出现了这样的神情,那就是他心中已经起了大大的杀机,他要大开杀戒了。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清楚王军长有大开杀戒的理由。
他输了!
根据事先的协议,他输,就失去了一切,只能一个人光杆子离开,从一个手握重兵、盘踞一方的风云人物变成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李司令输了,不会出现如今大堂中如此紧张的气氛。道理很简单,因为这里是王军长的地盘!
李司令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就算他想到了,也不可能把手下人马完全带来。
所以现在他身边虽然有护卫,但是人数有限。王军长要是翻脸不认帐,李司令也就只好乖乖地吃这个哑巴亏。双方力量悬殊,他要是据理力争,只怕结果大是不妙。
而这时候令李司令心寒的是,王军长杀机已起,只要他一声令下,李司令和他带来的护卫,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当然是血肉横飞的场面,和在大堂中每一个人都有关系,所以气氛才会如此紧张。
王军长的动作很慢,和他脸上肌肉急速地抽搐形成强烈的对比,看来格外诡异。
过了像是有一百年那么久,王军长才开了口。
第四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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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长一开口,看得出他是在说话,可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他伸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打了好几下,打得他死灰一样的脸上红了起来,这才从他的口中迸出了三个字来:“我输了!”
※ ※ ※董事长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这一次并没有任何人打断他的话头。
他现出极其虔诚崇敬的神情,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声音却又很大,他道:“若问我一生之中最敬佩什么人,我的回答就是那位王军长,他的大号是王常胜——真是讽刺,在最重要的一场赌博中,他却输了!”
我吸了一口气:“他愿赌服输,没有另生枝节?”
董事长点了点头:“是,他输了,就认输,我简直不知道世上还有比他赌得更直的人。”
这时候听董事长讲这件事的人,也对这位王常胜王军长在赌局上输得如此潇洒而赞叹不已。
我也觉得很难得,不但是由于输掉的太多,而且是由于他大有撒赖的条件,但他仍然服输,赌品之佳,堪称天下第一。
在大家的赞叹声中,有人关心地问:“这位王军长……输光了一切之后……怎么样了?”
董事长伸手在脸上抹了两下,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向下说。大家都听得很用心,因为还要听何以那场赌博对董事长会有那么大的关系。
※ ※ ※当时李司令一听得王军长那样说,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行运行到了极点。一时之间,他还完全不能接受那是事实,他伸手摸着自己的头,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王军长看来比他还要镇定,向大堂四方八面拱手,一脚踢开了椅子,准备离开。
到这时候,李司令才能出声,他叫道:“等一等!”
王军长摊了摊手:“我已经没有赌本了,还等什么?”
李司令指着桌子:“台面上的钱,算我送你的盘缠。你也可以带两个人走。”
王军长坦然接受:“多谢了!”
随着他那句话,有两个人齐声道:“军长,带我走!”
王军长回头一看,两个人已经向他走来,一个是生副官,另一个却是一直在负责斟酒的那个小勤务兵。
王军长当时十分感动,因为他在其他军官的神情上,看得出绝大多数已经在准备如何讨好新的主人,几乎立刻已经当他不存在了,这变化之快,简直超乎想像。
在这样情形下,生副官由于跟随多年,愿意和他一起,还有话可说,难得那小勤务兵也这样够义气!
当下他握住了生副官的手,又拍着小勤务兵的头:“好,我们三人就另外去闯一番天下!”
三人收拾好台面上的钱,扬长而去。
这一去,三人果然开了一番新的局面——当然不是在军事上,而是在商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