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房间，闻到的也是刺鼻的酒味，我使劲打了个喷嚏，定睛一看，房间里也是东一摊西一摊的，我说了声：“我去拿扫帚帮你收拾下。”
“你别走！”她叫住了我，我只好留了下来。
“你怎么了？”我问道：“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哭泣起来，我阵脚有点乱，挠了挠头：“我……我能帮你什么吗？”
她突然站起身来，扑进了我的怀里，趴在我的肩头大哭起来，我一下变的手足无措起来：“小……小……可，你，你别这样啊！”我想使劲把她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只好任由她那样抱着我。
“让我靠会好不好？”哭泣了一会，她幽幽地说。
“那——好吧！”我心里想：都已经这样了，还由得我不答应吗？
“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啊，看我可能帮上你的忙？”我继续问她。
她沉默了一会，在我的肩头又抽搐了几下，然后呜咽地说：“我被人甩了，那个杀千刀的，在外面又有别的女人了，他不要我了。”
“他？”我突然想到一个男人，长的挺帅的，开着一辆奔驰车，小可带他回家来过几次，不过每次小可都不让他看见我，我也只是在那辆奔驰车驶出院子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样子。
“是那个开奔驰的男人吗？”我问她，她点了点头。
“不要就不要呗，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啊！”
“你说的倒容易，没有他，谁给我钱啊？谁给我付这房子的房贷啊？”她反问道。
“这房子？是他给你买的？”
“你认为我能买得起这房子吗？”
这个现实的问题让我不禁大感头疼：“那……他不会要赶你走吧？”
“你说呢？”她终于抬起了头，用她通红的双眼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没房子了你也要离开我了？”她追问我。
“怎么……怎么可能，我不……不会离开你的。”我有点语无伦次。
“好，那我跟你说，明天我们可能就要搬走了。”
“啊？这么快？”我有点意外：“他为什么不要你了啊？”
“我怀孕了！并且我不愿意打掉孩子。”
这个消息让我差点晕了，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我的处境了。
抛弃小可的那个男人叫孟建，是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也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公子，在本地是地头蛇，我有心去找他，可是看看镜子当中的我，再想想人家的奔驰，我退缩了。
我带着小可租了一个民房，房子不大，小可住里间，我住外间。住进去的第一天，小可笑着说她解雇了我，但是我却雇佣了她。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能见死不救。我给她下了命令：不许她再去红灯区上班！她乖巧地答应了！并且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让我的大脑在瞬间血脉膨胀，毕竟，这是除了小琴之外，第一次有异性给我这样的待遇。
窘境所迫，我不得不重新登上了求职的路途，所幸老天这次对我挺公平，一个小公司的老总给了我一个文员的职位。每天，我在晨曦中起床，吃完小可给我做好早餐，然后去上班；每天踏着月色回家，桌上有小可做好的饭菜等着我，一时间，我忘记了寻找小琴，也没有时间去寻找小琴了。
我没有劝小可把孩子打掉，因为她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她想做一个母亲，在我确定无法帮她达成她其他的愿望后，我决定帮她达成这个愿望。我尽量每天从可怜的生活费中抽取大部分的资金去为小可买一些营养的东西，尽量让她能够吃好、喝好、睡好。一时间，我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我是她什么人呢？有的时候，我实在想甩手一走了之，可是当看到她日益庞大的肚皮的时候，我又放弃了这个想法，继续扮演现实生活中这一尴尬的角色。
随着小可的肚子越来越大，我给她的生活待遇也越来越好，我身上的钱包也越来越瘪，我只想让她能够养好身子，安全地把孩子生下来，根本没有想到其他的东西，但是小可却想了很多。
一天晚上，我们吃完晚饭，小可叫住了我，问我：“你现在还想小琴吗？”
这个问题让我很难回答，思考了半天，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大概……还想……吧！”
她噗嗤一笑，用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不？”
“啊？这个——这个，我不……知道。”
“那我和小琴谁好啊？”
“都……好。”
她不说话了，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知道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你要是想离开我就离开吧，别弄到最后我离不开你了！”
“我……，你……我要等你生完孩子再说吧！”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不是你想当妈嘛！”
“那你愿意当孩子的爸爸吗？”
这句话让我方寸大乱，我想了好半天也没有得出答案，只好含糊地答应：“哦……哦……！”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看着手中的十字绣发呆。
过年的时候，我没有回家，我打电话对爸妈说我工作忙，其实是我不放心小可一个人在这里，平生第一次对父母撒了谎，心里很是愧疚，小可说这叫积德的撒谎，不用愧疚的。
年一过，我又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生活。日复一日地工作，天天要照顾好小可，这期间，小可曾经打电话给孟建，可是每次电话都被挂掉了，打完电话，小可只是一个劲地哭，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好在旁边默默地给她擦眼泪。
小可生孩子是在6月的一天，本来她的预产期是在7月初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想早一点看到这个黑暗的世界，所以，小可早产了。我是在工作单位接到电话的，慌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打了个的，直接回家把小可送到了医院。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我终于在产房之外等到了那一声啼哭。惊喜、忧愁、放松、不安、尴尬等等感觉都一起涌上心头。
“谁是陈可的家属？”美丽的护士在产房门口叫着。
“我……”我下意识地举了举手，可是又一想：如果她问我是小可什么人，我怎么回答啊？
还好，那个护士只是看了我一下就让我进去。一进门，小可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她的身边，放着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我知道那是婴儿，我连忙走到床前，一个粉红色的小脑袋从小棉被里露了出来，双眼黝黑而明亮，小家伙看到我竟然停止了哭泣，惊奇地看着我，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我不禁微笑了起来。
小可在床边幸福地看着我和孩子，等护士把孩子抱走后，她才笑吟吟地对我说：“看你刚才这样子，好象是孩子的父亲。”
我知道她话里的隐含意思，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答复她，只好把话题转开：“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呢！等着你给他起。”
“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还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给他起吧！”
小可思考了一下，对我说：“那就叫陈晓吧！”
晓是我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我当然知道小可起这个名字的含义，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就这样沉默了一会，我问她：“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孟建？”
“你打给那个禽兽干什么？你觉得他现在会管我们娘俩吗？”
“不管怎么样，他终归是孩子的爸爸啊！”
小可不说话了，我知道她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我来到医院的走廊上，掏出了手机，给孟建打了个电话。
“喂——”
“你好，我是陈可的朋友……”
“她的事情现在与我无关，不要给我打电话。”对方说完就想挂电话，我连忙制止住：
“哎，别挂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可为你生了个儿子啊！”
电话那头似乎很意外，沉默了一下：“谁知道她是跟哪个野男人生的，现在出了事情，让我给你擦屁股啊？”
我只觉得一股无明火直冲大脑，冲口就骂了他：“妈的，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啊？自己儿子还……”没等我骂出来，对方“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我垂头丧气地又走进产房，小可看到我这个样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一直在家照顾小可和孩子，我们俨然是一家人，小可也渐渐地从过去的伤痛中走了出来，经常看着我和孩子一起玩闹，眼中充满了幸福，可是每次她提起让我当孩子的爸爸，我都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我的心里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那个女人就是小琴。
小琴就像从这个城市中消失了一样，我一直感觉到她还在这个城市，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也因为小可的事情而无暇去找她，但我从未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抹却，我早已经做出决定：等小可可以不用我照顾的时候，我还会重新去寻找小琴。一定要找到她！小可似乎也知道我的这个心思，所以每次当我拒绝当孩子的爸爸之后，她都会很忧伤地叹气，那种神情，让我很是心疼，但我依然硬着心肠拒绝她，我不想自己爱上这个女人！
孩子满月的那天，我特意请了半个小时假，提前下班来到了婴幼儿用品店，为孩子买了一辆床车，营业员看着我直笑，说一般都是母亲来挑的，你这个父亲当的真是称职。我只好回答她一个甜甜的苦笑。然后还给小可买了一大袋营养品，给孩子买了几件衣服。心想，这能让小可和孩子开心死了！
当出租车离家还有二十米的时候，我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我住的巷口停了三辆轿车，其中一辆我认识，是孟建的奔驰车。我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于是我赶紧下车，拎起东西就往家赶。
一进门，我就看到一幕让我意外的场景：孟建正双手捧花，双膝着地，低着头跪在床前，小可正一个劲地抹泪。孟建看见我进了屋，向我瞥了一眼，继续向小可说道：“小可，我错了，你就跟我回家吧！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为我们的孩子着想啊！在我们家，孩子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得到良好的教育。你也想孩子比你的生活更好吧？”
小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牙缝里迸出了个字：“滚！”
“小可，你看看你现在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生活这么清苦。和孩子住到我那去吧，我能给你最好的条件……”
小可捂起了耳朵，摇着头说：“我不听，我不听……”
孟建见怎么劝说也无效，只好站起身来，顺手把花扔在了桌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也换了：“小可，你别这么固执，我是可怜你，才来找你，也是心疼我儿子，不然我才不来呢！我身边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啊？”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向孟建说道：“嗨，你怎么说话呢？你……”话音还未落，只觉得背后被人狠狠地踹上一脚，我一个趔趄，倒在了床边。我回头一看，孟建带来的人齐刷刷地站在了门口，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抓住了我，伸手又要打，小可歇斯底里地喝道：“放手！”
孟建摆了摆手，大汉退了下去，孟建来到我的面前，阴阴地一笑：“你就是那个给小可看门的管家吧？什么时候轮到你管闲事了？”
“我……我是小可的朋友，怎么就不能管？”我尝试着让自己的底气更足一点。孟建嘿嘿一笑：“朋友？还有你这样仗义的朋友？天天跟她吃跟她睡？占便宜吧？”
“啪——”我一个耳光扇在了孟建的脸上，根本没有想到这一举动会给我带来什么后果。扇过之后，满屋子的人都有点惊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竟然敢动手。就这样愣了十秒钟，我的身子就被颠覆了，然后在一顿拳脚中渐渐失去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小可正在我的身边哭泣着，屋子里一片狼籍，就像刚刚被抢过一样。我揉了揉疼痛难忍的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咬着牙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屋子里，心里一片懊恼。小可哭哭啼啼地向我哭诉着：“那个王八蛋把孩子抢走了！”
我豪气冲天地对小可说：“我去帮你要回来？”
小可拉住我：“就凭你吗？”
我沉默了，进而又说：“那我去报警！”
“他老子就是警察局长，你找谁去？”
我又一次沉默了！
收拾完房间，小可走到我的身边，一脸憔悴地对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想让你也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你走吧！现在我能照顾好自己！”
“啊？你要赶我走啊？可是你现在这种状态，我不放心啊？”
“要你操什么心啊？你是我什么人啊？”小可突然大叫起来！
“我——”我被她的这句话抢白的有点难受。
“你看看你，要钱没钱，要貌没貌，连我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也看不住，算什么男人啊？这辈子，你也别想见到小琴了。”
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刺痛，我看了看小可，她的眼中充满一种让我忧伤的无奈和失落，我也哀伤地看了看她，然后走出了家门。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黑暗的街角，身边偶尔窜过几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夜的寒风在耳边呼啸，刺耳的警笛似乎在向我奔跑，我对着天空长笑，回答我的是无边的浮躁……”又一次吞吐着这几句熟悉的词句，我又一次站在马路边。脚下的烟头已经快堆成了小山，我在路灯下已经转了好几个圈了。我思索着，苦苦地思索着，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身上的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是小可打来的，我没理会，把手机挂了。又等了会，小可发来了条信息：你在哪里？有急事找你！我冷笑一声，仍然没有回答她，只是沿着马路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当中，我竟然又一次走到了第一次见到小可的那条红灯街上。
想想一年前，又想了想现在，我苦笑了一下，低头走了过去。一辆轿车飞驰着从我的身边驶过，溅起的泥水扬了我一身，我回头叫骂一声，却呆立住了：那不是孟建的车吗？这个混蛋，我要找他算帐！我正准备捋袖子在上前跟他拼命，另一幕的情形让我更加震惊：一个女人钻进了他的车，而那个女人，是那么熟悉，那么让我魂牵梦绕。对！那个女人正是小琴！
眼看着奔驰车已经慢慢开动，我才反应过来，连忙上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紧紧跟着前面的奔驰。电话又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我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那头，小可很焦急的声音让我感觉到她真的有急事。我问道：
“什么事情？”
“孩子被他藏在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别墅里，是他的新相好在养着，你快帮我去看看啊！”
“别着急，我正跟着那王八蛋的车子呢！”
挂上了电话，我打开车窗，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了一下，觉得事情很复杂，不能莽撞行事。
奔驰车慢慢地停在我小可以前住的那个别墅门前，孟建和小琴下了车，一起走进了别墅的院门。我让出租车在靠近别墅的地方停了下来，我悄悄地下了车，悄悄地跟了上去。
透过那扇很大的落地窗，我看到客厅里的一切情形：一个保姆样的妇女正抱着一个孩子在那里哄着，孟建和小琴在沙发上说着什么。我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我千寻万找的女人原来就在我以前呆过的房子里，正是她的到来，我和小可才被赶了出来，这是命运？还是讽刺？总之，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我不敢过多的逗留，看了一会，我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清晨，阳光照射在公园的杨柳树上，氤氲着一个温暖的秋晨。我在这个秋意浓浓的早晨揉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今天是休息日，自己可以休息一天，可是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了。想到小琴，想到小可，想到那个孩子，我就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胡乱吃了点早餐，我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逛，就那样走着，一直往前，往前，往前。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抬起头来，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那个别墅的前面。我本想转身走开，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我难以迈动我的沉重的脚步：二楼的那扇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秀发披肩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日夜思念的小琴。
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我，我就悄悄地来到了后院，我非常清晰地记得后院有一个容得下一人钻过去的缺口，并且知道应该从哪里进入这个别墅。果然，我的记忆一点都没有骗我，我很快地进入了别墅的里面。望着我曾经住过的地方，不禁感慨万千，四周听了听动静，透过玻璃窗，发现保姆拎着一个篮子出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