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红着眼睛看着皇帝,我的夫君,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我接受他的一切命令。
最后我看着妇女们进了我的屋子,手里拿着药瓶子,那妇人说:“娘娘莫怕,喝了这药,孩子就能出来了。”
我喝了那药,疼了两天两夜,产下一个死婴,是个女婴。
我想上天到底待我不薄,若生下她,我也不必杀她,可奈何最狠不过人心,这女婴投错了胎。
我将养了几天身子,就被带上了城楼,皇上在我旁边说:“她是骆良的女儿,骆菲,你要的妻子。朕若给你,你可会退兵?”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着我身边的男子,第一次见他眉间隐有忧愁,我觉得嫁给这样的人也不错,虽然进宫前听了那些话,知道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但能嫁给他我还是很欢喜的。我幼时杀过人,对于杀人我没什么不敢,我只是想到那是我和他的儿子,有资格君临天下的孩子,一出生就要被我掐死,我下不了手,做不到。后来他让我送别父亲,我心是冷了一冷,可我觉得他做皇帝也不容易,这不过是帝王手段,我说服自己原谅他的一切,今天,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自己了。
我错了,从我拒绝走父亲给我安排的路,我就错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说:“我真的喝下了绝子药。”
他眉眼不动。
苏王答应退兵,我一身素缟被送了出去。
站在苏王身侧,他一身战衣,举手投足既高贵又透着嗜杀,他看着我苍白的容颜,居然浅浅一笑:“早知道你这么好看,我做王子的时候就打进安阳抢你回来了。”
讨妻不过是一个名号,可没想到这个苏王看到我,真的为我退了兵。
我想起我幼时想象未来夫君的模样,要汉子却又不臭气熏天,要风流痞气却又不市井流氓,要君临天下却又不肃杀摄人,有责任感而不推卸责任,俊秀不柔阴,声磁不细腻,我父亲给我的夫君符合我幼时的一切幻想,瞧瞧我都做了什么。
苏王给我披上一件大红披风,盖住我单薄的身躯,我回报他倾城一笑:夫君。
安阳-皇宫-皇帝
我一直不明白惠妃当年为什么最后一句说的是那一句,后来我好像明白了。
我以为最难忘记的是你的脸,我五十岁的时候,你的脸在我心中终于影像模糊,我却还记得你的眼神。你的眼神出现在每一个我见到的人的脸上,张着嘴似乎都在说“我真的喝下了绝子药”。
惠妃走后,我常常梦到她,梦到第一次在溪边见到她,一时以为仙女下凡,惊为天人。梦到后来惠妃入宫,嬉笑伴君侧,看着她我就觉得很开心……
后来的后来,我想我如果早点知道自己这么爱她,我不会这么对她。
可是,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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