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扬隐正待追逐,只听得背后朴通通九个号炮。韦扬隐晓得本官令到,便领所属水军,呐喊一声,进左边藏龙港,杀向天王渡、长枪埠去了。背后一队大军杀到,坐船上一枝大纛,写着“钦加总管衔曹州府正堂徐”十一个大字,正是第二十一队曹州府中营水路官军。飞起一个号炮,李宗汤率领所属陆军,呐喊一声,向右边伏雷港,沿岸进去。徐宁大惊,忙教彭贵领三十号战船去追截。李宗汤大怒,率众在岸上尽力打击。李宗汤霍的跳到彭贵船上,一刀砍彭贵于水中。官兵一齐登船,杀尽贼兵,就把那船搭作浮桥,渡到对岸小王港,填塞蘑菇港,杀向大刀坪去了。卢俊义大惊道:“不好了!”忙令燕顺领八千人去堵御长枪埠,郑天寿领八千人去堵御大刀坪。二人领令,分头而去。
卢俊义对众人道:“这里既是这徐官儿亲到,我与众兄弟协力进去擒他来。好在他两员勇将自己遣开了,这个机会是天与我。”众人一齐答应,呐喊追去。只见对面官军掌起号筒,纷纷退后,贼军奋呼前追。岸上一个号炮,第二十二队官军一字排齐,枪炮齐下,卢俊义忙收住了前军。只见官军一声号炮,第三十一队水军杀出,贼军慌忙迎敌,第三十三队水军也到。两队官军,一齐迎战。忽听阵后鸣金,两队都退了。卢俊义又率众追进,只见左岸排列第三十二队,右岸排列第三十四队,枪炮一齐卷下。原来卢俊义人马虽多,俱已战乏,怎当这几队生力军。当时策众努力前攻,忽水上又杀到第三十五队,岸上又杀到第三十六队,卢俊义失惊道:“这官儿人马共三十六队,此地不见到齐,莫非是留着几队去抢我别路也?”说未了,忽报燕顺已大败也。
原来韦扬隐到了长枪埠,迎着燕顺厮杀。这燕顺本敌不过韦扬隐,正在死命相争,不防二十七、二十八两队兵马,由桃花港掘通了藕梢港,领着二十三、二十四两队,上东滩头,抄转背后。韦扬隐领众登岸,奋勇前杀,前后夹攻,是以燕顺大败。卢俊义闻报大惊,惊犹未了,忽报郑天寿又大败也。
原来郑天寿截大刀坪,正悉力对付李宗汤,忽得燕顺败信,军心大乱。李宗汤乘势掩杀,是以郑天寿又大败。卢俊义、徐宁、燕青一齐大惊,率众急忙退回。徐槐策众军追上,连环枪卷进。卢俊义等逃到金沙渡,纷纷弃舟登岸。徐槐兵马已夺岸杀上,直杀得贼兵尸横遍野。卢俊义、徐宁、燕青率领败残人马,会着燕顺,郑天寿,逃回山寨去了。
徐槐大队登岸,韦扬隐、李宗汤都来率众献功。徐槐传令安营立寨,只见第七队、第八队自西小港到来;第九队、第十队自斜港到来。那第八队的队长提着秋安首级献上,禀称:“小将奉令抄西小港,遇着贼人当路。小将一面放火烧珊瑚港,一面乱箭射贼。这秋安用青狐皮挡箭,吃小将一箭射透狐皮,贯脑而死,因此取得首级。”第七队的队长捧上血淋淋的手指一大捧献上,禀称:“小将杀入珊瑚港时,贼人从水中扳船,小将喝令众军乱刀砍去,因此砍得许多手指。”第九队的队长提着一条人手臂献上,禀称:“小将奉令由斜港抄入鹿角港,正欲登岸,不防水里伸出一手来扯小将左腿,小将急抽刀砍下,固此砍得一臂。”第十队的队长提着单康首级献上,禀称:“小将率众登岸,遇这单康在岸上提着一个锄头,十分凶猛。这边军汉,吃他一锄头一个,打死了七个,众人都怕。经小将督领众人一齐上前,乱枪搠死,因此取得首级。”众军士亦各有首级献上。徐槐一一慰劳记功。只见第二十五队、第二十六队、第二十九队、第三十队的队长,共差人来飞禀道:“小将等守扼二港、分叉港,斩贼无数。惟贼将童威,委实凶猛,又有归福、余禄为羽翼,小将进逼断头沟,该贼将潜入水中。小将等在岸上水口团团围住,驱水军入水擒捉,均被杀死。现在无人敢入,只得将断头沟外水口拥土守定,深恐该贼逃走,请令定夺。”徐槐听了,问:“谁去斩这贼来?”韦扬隐道:“小将愿去。”徐槐许可。
韦扬隐便飞也似到了断头沟,先看了一看情形,便吩咐戽水。众军答应,一齐车戽。须臾水干贼现,童威、归福、余禄一齐大惊。原来人怕虎,虎怕人。当时童威潜躲水中,本是惧怕官军;今吃官军戽水觅出,无从回避,只得大呼杀出。韦扬隐挺枪迎住,大斗七八合。韦扬隐长枪卷舞,童威一口短刀如何抵敌,一个破绽,吃韦扬隐一枪刺腹而死。归福大惊,退入泥中,众水军一齐上前溯死。余禄逃向西岸,吃西岸上第二十六队、第三十队两队的队长邀住战斗,不上六七合,两矛并下而死。韦扬隐收聚四队人马,齐回金沙渡,到徐槐前献功,徐槐大喜。
当时水泊尽行夺得,三十六队人马齐到金沙滩北岸,按队列寨,次序严明,齐候徐槐号令。徐槐检点军士,连死带伤共计不上千名,计斩贼人首级得八千余颗,生擒四千余名,夺器械、船只、马匹不计其数,大获全胜。众人皆喜。徐槐吩咐众军造饭饱餐,一面差人到都省及曹州报捷。这里便与韦扬隐、李宗汤议攻山寨,韦扬隐道:“我军新得胜仗,锐气正旺,不如乘此大队进剿。”徐槐道:“甚是。但我按此地图,梁山头关峻险异常,尚须想一善攻之策。”李宗汤道:“他那半山上断金亭子,地当四山道路之交,我先用全军占住了他,以便四面策应。”徐槐道:“亦是。但本帅得一计在此。当时初临郓城,一见那须知册内地图,便早定这主见;今看了汪恭人所藏地图,此计愈决。”李宗汤、韦扬隐齐问何计,徐槐道:“我按地图,此处有一条坎离谷,进通梁山内地。但一路乱峰怪石,上无蛙步可容;叠莽丛棒,下无只身可过。贼不能守,而我亦不能入。我曾将此地情形,问过那几个贼囚,据他们供称:这坎离谷谷上一无守兵,惟内面北口,却有一枝军马屯守。众口一词,谅必不错。我想此路既不可入,何必内守?现在他既内守,必有可攻之道,不过攻法极难,然大丈夫为其难者。”说到此际,韦扬隐眉飞目舞,立起身来道:“待小将去探看一遭,再定计议。”徐槐许可。
韦扬隐奉了将令,带了十几个伴当、各色登山行头,到那坎离谷去。在山脚下阅视一转,果然峻峰峭壁,怪石嵯峨,无路可登。韦扬隐看了半晌,但见半壁已上枯松倒挂,藤萝纠蔓而已。韦扬隐忽吩咐取一把钩镰枪来,伴当献上钩镰枪,又吩咐取条长绳系在枪底。韦扬隐便把那枪,向半壁里直标上去。只见那枝枪冲上四十余丈,枪钩恰搭在一株枯松根上。众人无不称奇。韦扬隐便叫伴当内一个身躯轻小的,缘绳先上。那个伴当上了半壁,便将那枪钩拔出了松根。下面众人便将一条巨绠系在绳端,那半壁上的伴当便收上这根巨绠,把那巨绠紧紧的吊在松树上。韦扬隐便同众人一齐缘绠而上。上了半壁,或缘藤,或系绳,顷刻到了山顶。韦扬隐一见道:“呸!我道什么奇险,你们不看这一片绿茸茸芳草地,屯着二三千军马也不见得挨挤,怎么说跬步不容?可笑这班贼人,久居此山,未曾探到此处也。”便命众人向前寻下山的路,只见暮色苍苍,浓霭已起。众伴当禀称:“天色已晚,昏暗难辨,不如明日再来。”韦扬隐道:“也是。”便与众人转来,重复缘绠下山,径到大营来,将这番情形,禀报徐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