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说?我再打!”眼看胡团藤条又要落下,一道身影忽地从陈家敞开的大门闪进来,及时挡住。“住手!”
是纪存希!欣怡不敢相信地睁大眼。
胡团则是狠狠一瞪。“你是谁?我教训自家女儿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纪存希微窘地站在原地,说实在,他不想冲进来的,但上天偏偏让他路过陈家,又偏要让他听到陈欣怡宁愿挨罚,也要替他说话,堂堂男子汉,他怎能抛下她不管?“我就是孩子的父亲。”他招了。“什么?!你就是……”胡团与西施面面相觑,两个上上下下打量纪存希,愈看愈恼火。这个全身湿淋淋,西装扯破一道口,发上沾着白面粉,外表惨到极致的年轻人,就是害他们女儿怀孕的罪魁祸首?老天爷!他们女儿怎会瞎到看上这等货色?是眼睛糊到螺仔肉了吗?
“欣怡~~”西施惊声尖叫。“你是要把你爹娘给活活气死吗?”
陈家父母在痛骂存希一顿后,很不客气地将他赶到仓库。
“小子,你没钱没担当,我们收留你睡上一夜就不错了!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奶奶了,她说明天一开船她就来接你,你害我女儿怀孕这笔帐,我们明天再来算清楚!”胡团摞下狠话,刷地一声关上仓库大门,还落了锁。存希独自站在幽暗地仓库里,眼见四周堆满了杂物,墙上还挂着蜘蛛网,除了他脚下这块小小空地,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他不禁无言以对,好想仰天长啸。他,纪存希,堂堂魔法灵集团的社长,竟然被迫窝在这肮脏的仓库里一夜,连床取暖的棉被都没有?这……简直荒谬嘛!自从他收购姜母岛上的工厂后,他的人生仿佛就成了一场荒谬的舞台剧,自顾自地上演一幕幕荒谬的情节,而他这个主角只能呆呆站在舞台上,瞠目结舌。可笑,太可笑!存希愤恼地想,愤恼地靠着一排纸箱坐下,因为衣服还没干透,又没能好好洗个热水澡,他觉得很冷,只好以双臂紧紧环抱自己。他想念他的小草莓薄被。
画着一颗颗草莓的薄被,是母亲送他的礼物,从孩提时候便一直陪着他,就连他被绑架的那次,也是因为抱着心爱的草莓被,他才有勇气不哭不闹,等爸爸妈妈跟奶奶来救他,爸妈出门旅行,他也是拥着草莓被痴痴地等,知道奶奶说他们俩上了天堂,永远不会再回来。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又恨又气,任性地把草莓被丢进垃圾桶里,结果半夜又偷偷去捡回来,一面洗被子,一面哭着对爸妈说对不起。到现在,他还是需要那条被子才能安然入睡。一念及此,存希嘴角掀起自嘲,这种丢脸的事他不敢说给任何人听,就连安娜也不晓得,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会很瞧不起他……“纪存希,你在吗?”
一道怯怯的呼唤拉回他迷蒙的思绪,他凛神,听着仓库门外传来一阵声响,然后,欣怡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存希瞪她。“你来干嘛?”
“我……”她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我想你一定还没吃,带了宵夜给你,还有棉被。”说着,她旋身,从门外拖进一个大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张草席跟一床棉被,她将草席铺在地上当成床垫。“这样你晚上应该会好睡一点。”存希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冷哼。
“你一定在生气吧?”她很歉疚地将手上的一袋肉包递给他。“对不起,都是我拖你下水,还你被我爸妈责备。”他没好气地接过肉包。“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关在这里,对不起,委屈你了。”她又道歉。
这女人怎么老师说不听啊?动不动就道歉,一点个性也没有,怪不得总是被欺负!
存希咬着肉包,将欣怡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她又戴回那副蠢毙的黑框眼睛了,整个人就像乡下姑娘,毫无特色。他叹气。“我不是送给你一副隐形眼睛吗?怎么不戴?看看你,穿着打扮毫无美感,简直土透了!”“我土透?”欣怡茫然,瞧他一眼。“可是你自己……也没有多好啊。”
存希闻言,一口包子没咽好,差点呛住。“Shit!”他诅咒。她说得没错,他现在这幅倒霉样跟她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倒地怎么会沦落到这里的?”“都是因为我在油轮上走错房间,对不……”
又来了,她又要道歉了!“给我闭嘴!”他不耐烦地阻止她。“我说过了,你不必口口声声跟我道歉。”“喔,对不……”欣怡习惯性地又要道歉,发现不对劲,警觉地掩住口。
见她一副做错事被逮到的模样,存希反而笑了。“你这女人啊!最大的缺点就是一点自信也没有,你平常到底都在干嘛啊?”“我……”欣怡想了想。“看言情小说、打毛线、看网路拍卖……”
“够了够了!怎么听起来像宅女一样?你就不能做些有意义的事吗?”
“我……”欣怡涨红脸。“我小时候还蛮喜欢美术课的。”她指了指墙上一个小架子,架上摆着各色陶艺作品。“这你做的?”存希随手抓起其中一个,仔细观看。“做得还不错嘛!我奶奶也喜欢做陶,要是你有机会跟她认识,你们一定会聊得很开心。”“是吗?”他的奶奶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老人家呢?她不禁有些期待,但转念一想,又落寞。不管他奶奶是怎样的人,反正她一定没机会认识。“这是什么?”存希拿起一个方形的小陶瓷盒,吹去上头一层灰。
“那是……”欣怡心跳一停,连忙伸手抢过来。“你不要看啦!”
她激烈的反应更激起他的好奇。“到底是什么?”
“是……许愿盒。”
“许愿盒?”存希扬眉,趁欣怡一时防备不及,又将盒子抢回来,打开,里头是一张张便条,歪七扭八地写着铅笔字。“老师不要叫到我、有人陪我当值日生、又人记得我生日……”他一张张将她的愿望念出来。“玩躲猫猫时会找到我再回家,不要每次都忘了我……”他募地顿住,望向脸颊已窘得红透的欣怡。她总算被遗忘吗?连跟朋友玩捉迷藏,都会被遗弃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存希蹙眉,胸臆莫名地涌起一股淡淡的酸涩,他看最后一张纸条,低声念:“遇见一个爱我的人,我也很爱他。”“不要再念了!”欣怡郁闷地抗议,抢回盒子。
他微笑望她。“最后一个愿望,跟我一样。”
“真的吗?”她一震,眸光一亮。
“我差点就实现了。”他哑声说。“可惜她又飞去很远的地方。”
欣怡闻言,心一沉,目光暗下。她怎么会忘了?他有个很优秀很出色的女朋友呢!“她选择舞台没选择你,你会生气吗?”她小心翼翼地探问。存希一怔,半晌,摇头。“我永远也不会对安娜生气。”他略带无奈。“她第一次公演,就在舞台上跌倒,可她没慌张,爬起来继续表演,我爱的就是她这份努力的精神,我明知她热爱芭蕾,又怎能为了她选择舞台而生气?”说着,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只芭蕾舞鞋钥匙圈,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那一定是安娜送他的礼物吧?欣怡羡慕地望着,感受到他对女友的浓情蜜意,心情更晦涩。“哈啾!”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一愣。“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没事,可能鼻子有点过敏吧。”他摇头,逞强。
“快盖上被子吧!”她拖他在草席坐下,手忙脚乱地将棉被往他身上盖拢,见他发丝半湿,她担忧地皱眉,两秒后,灵光一现。“对了,这里可能有吹风机。”她走到角落,在一箱杂物里翻找,果然找出一只小型吹风机。“你吹一吹吧,头发没干睡觉会头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