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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多柔情，冷冷不肯听； 戏里演尽玲珑心， 戏外唯剪影 ……】 莫名被这个小镇里的一个破败的台子吸引，就这样不知所以的站了好久，竟不知身后什么时候走来一位老人。 那位老人撑着一根梨木拐杖在旁的木桩缓缓坐下，望着台子目光涣散的喃喃道:“当年这里是个很热闹的戏楼，这个戏台上站着一个很是风光的昆曲名角，嗯——，那是民国时期的事了。” 老人颤颤巍巍的说着，我环顾四周，没有第三个人，出于礼貌，也出于好奇，便找个木桩坐下，望着那个所谓的戏台，摆着听客的姿态，微笑不语。 老人继续如梦般的呓语:“收养他的戏班班主只给了他一个名字柳梦梅，他便演了一世的柳梦梅。当年啊，他唱的一嗓子好曲，面目清朗，为人又清冷儒雅，也因此得到达官贵族和一些名门闺秀的爱慕；他却对此不屑一顾，一生都独居一阁，任谁也无法入心。 他呀，虽是儒雅一辈子却也是使过一次性子的。那天他突然在台上痴颠起来，一边把台上衣物统统扔到台下一边带着哭腔嘶吼——我今生都不要再做这该死的柳梦梅了，我不是柳梦梅！班主对他回道——你要是连柳梦梅都不是，那你就什么也不是了！然后啊，他再也未发过狂，但他当时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面如死灰。 也曾有一位痴情女子在他面前自尽而亡，他愣是眉头都未皱一下，便有人骂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伶人，假戏演多了，真人便不会做了。 人人都说他演了一辈子深情的角儿，却有着一副凉薄的性子，拒了一切名门闺秀的爱慕，独自陷入戏里失了魂儿，直至疯魔，无情无心。台上喜怒哀乐表现的淋漓尽致，台下表情淡然的连颦蹙展眉都未曾有过。 他终其一生不曾有过自己的爱恨情愁，不曾真正的心痛和流泪，你说他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都说戏子无情，但戏子做到无情这一步并非可恶而是可悲啊。” 老人就这样断断续续的讲着，声音也哽咽起来:“其实他也并非冷血无情，他只是怕一切都成戏而已。 那时我只是个孩童，他也只当我是个孩童，便将他不愿漏给外人的心事都告诉了我。他每次说完都会轻轻摸着我的头笑道，我说这些干什么呢，你个小孩子也不懂。其实我听得懂，只是不知该怎样回答。 他无事时总是习惯一个人在阁楼的椅子上安静的坐上一整天，他说，不用穿上娇作的戏服，不用说着都已无味的戏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那时的他便不用再是柳梦梅。” 我仿佛看到了戏台上慢慢走来的戏子和四周逐渐显现的痴迷的观众，又隐隐看到独坐在阁楼里沉默不语的身影，耳边响起了戏子柳梦梅说过的那些由这位老人口中转述的令人心疼的话语。 “ 我柳梦梅在戏里爱了杜丽娘一生，戏外却不知爱谁了。 ” “ 谁不都是在逢场作戏呢，演的好了，就骗得过人了，便也骗得到人心了。 ” “小姐爱的只是那个对杜丽娘痴情的柳梦梅罢了，并不是我这个唱戏的柳梦梅。” “ 我只是一个戏子，一腔浓情都在台上用尽了，又如何能回应您的错爱呢。” “都说是戏了，所以我在台上的那些风流倜傥专一痴情是当不得真的。 ” “你说你懂我？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怎样个人，别人又怎会知道？” “ 生生死死演个遍，什么没看过，什么没经过，到了戏外就不想再受这些是是非非的折磨了。”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这句无论怎样唱，都定是悲调。” “该上戏了，我又要成柳梦梅了。” “都说柳梦梅痴情，而台上不知换了多少个杜丽娘，我柳梦梅依旧能付与绻绻情意，真真假假，你知几分？这般也叫做痴情？” “名利，爱慕，都说我拥有一切，其实我什么也没有！” “ 戏子比谁都容易当真，因为他要演的传神逼真；戏子也比谁都不敢当真，因为他明白凡事都是个散场的理儿。 ”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了，但我不是柳梦梅，绝不是……” 戏子柳梦梅的话久久在这个破败的戏台缠绕，愈发空洞，愈显凄凉。 老人最后抹着泪说道:“后来不知是哪个曾被惹怒的大官看不惯他的清冷，联合牢狱头子给他安了个卖国的罪名，警察在门外发狠的敲门，他淡然的坐在阁楼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的把戏词对着我这个孩童念了一遍，然后笑着服了药，身子轻倚着藤椅死去。他死的时候，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一场戏罢了，一场戏罢了……” 那老人叹了口气，无神的望着戏台许久后站了起来，拄着拐杖缓缓走开，边走边说道:“是啊，一场戏罢了，看客都散了，戏楼都没了，谁还会记得那个戏子呢。就是记得他，又有多少人懂他呢，看不懂他的情，自然他便成了无情。然而情不情的又能如何，一场戏罢了……” 【 世事多柔情，冷冷不肯听； 戏里演尽玲珑心， 戏外唯剪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