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雨快漫过他的咽喉，混着无数翻滚着的酒气，随时可能喷薄而出。可他偏偏纹丝不动，把自己固成一个冷笑话。每天有多少对狗男女上演着背叛的戏码，随她去吧！同时失去了爱人跟兄弟，多么俗气的桥段，反正我也是俗人一个！他这样想想似乎道理也能说得过去，可是但凡那根麻痹的神经有稍稍苏醒，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这是黄先生的唯一消遣——每月14日晚8点泡一壶龙井，悠闲地看着M作家连载的小说。如你所见黄先生就是这么一位无趣之人，离婚十三年，生活贫乏到只剩这么一位他一厢情愿的朋友——连载小说主人公，他所看到的主人公遭遇、心境竟和自己那么相似。黄先生此生唯一癖好便是把自己的生活记录下来装进信封然后又寄给自己，除此之外他还偶尔给M作家去信，寥寥几句单调剩过他屋里全部家当。除了写信，他工作之外的全部，无外乎只是无数个“14日晚8点坐在沙发上看M更新连载小说”的叠加。 M作家，K市一位不入流的女小说家，长期为一本蹩脚杂志专栏连载小说。绯闻少得像她平铺直叙的身材，但她却奇迹般地积攒了一个读者群，黄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你要问这位不入流小说家如何做到的？他的读者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却在这个蹩脚故事续集中找到了同样惺惺相惜的情愫寄托。这个秘密被隐匿了两年却从未被人发现。M自从发现自己患有严重偷窥癖的时候，就一直保持单身，她无法阻止自己在半夜疯狂打开别人家的信箱偷窥信件。起初是变态心理带来的快感，到后来竟老练成一种习惯，并成为她构想小说的灵感来源。 M穿梭于核桃般大小的K市犹如夜晚的幽灵，总是在城市的酣睡声中盗取别人的秘密。M就是在这样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偶遇了一起预谋杀害信。她像往常一样，用可以还原的方式打开信封，并准备好这又是一封参杂琐事的叙旧或是某个孤独灵魂的自白又或者是其他，总之她设想了一万种情况，却没预料到这第一万零一种情况。“下个月14日晚8:15分行动开始……”M既紧张又兴奋，此刻她正如站在生死缝隙偷窥一场即将发生的血腥谋杀，这让她的病态心理又得到一次生升华性地满足。计划周详严密，甚至细节之处也严丝合缝，啧啧，真堪称作品中的艺术品……等等！当黄先生的名字闯入眼际，她不由张大嘴，一股凉气倒抽上来，随即是心惊肉跳的眩晕……黄先生惨死在沙发上的场景已然浮现脑海，一场满足偷窥欲望的谋杀变成了目睹熟人死去的残忍过程。多年的“做贼”技能也不足以保持她此刻的正常心跳，尽管M努力抑制内心的冲动恐慌。收信地址是长期无人居住的7楼2号，收信人是一个奇怪代码，寄信人隐匿了自己身份，M只能从邮戳上判断此人跟黄先生同住H街。她望望四下无人，准备带走这封信以阻止这场谋杀。不行！半夜的凉风让她即刻又保持了惯有的清醒，如果这样把信带走势必打草惊蛇，那么黄先生就被置于更加未知的危险境地！M无法直接将此事告诉黄先生，不然它会败露自己隐匿多年的偷窥怪癖。靠着多年作家构思经验，M绞尽脑汁希望自己无论如何想到办法通知黄先生，他可怜而忠实的读者。 8点15分，下月14号，这些数字像执掌命运的密码，正以秒速锁紧M大脑。14号，不正是我连载小说更新日期吗！M思维飞快旋转，一个冒险而戏剧的决定让她感到隐隐恐惧。 14日晚，8点。M乔装杂志送订员敲开黄先生的门，“先生您订阅的杂志。”“怎么现在才送来？”“噢，今天临时有事所以送晚了，抱歉！”接过更新的小说，黄先生甚至懒得抬起眼皮看一眼，他按惯例泡好一杯西湖龙井，翻开连载小说。黄先生的生活苍白如纸，他给自己寄的信便能总括全部，连M这样一个局外人都能轻而易举掌握他生活轨迹的全部，当然也包括他的阅读习惯。为了引起注意，连载小说这样开始：“此刻他泡了杯西湖龙井，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习惯性地抬头看墙上大钟：8点整，阅读时间到了。他拿起这本杂志翻到这篇连载小说。”黄先生此时一愣，眼前的这杯西湖龙井和墙上指针8点的大钟仿佛一个天大的玩笑。然而随着阅读继续，他随即发现这个玩笑恐怖得让他不敢往下看却又不得不往下看。M事先掐算好阅读时间，8:15，关键情节映入眼帘：“这时，他听见门外一阵急促敲门声，一个小孩儿请求他开门说自己迷路了。千万别开！……”此时黄先生的门被敲响，是一个小女孩儿称自己迷路了请求他开门。他头皮一阵发麻，强迫自己屏住呼吸继续看下去：“那个小女孩儿用可怜的哭声再次央求着他开门……”，门外小女孩儿突然哭起来：叔叔求求你开门，不然我会死的……黄先生颤抖的手几乎无法翻页，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几个字差点让他晕过去：“这是一场谋杀！……”此刻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继续看下去了，带上这本杂志翻出阳台，他逃离出了自己的屋子。一阵慌乱，他顾不得方向，似乎所有的方向都暗藏了气势汹汹的杀机。逃！没有目的，他只知道要逃！慌乱中没顾得上手中掉落的杂志，他下意识想转身，不捡了！又猛一头扎进黑压压的人流中，不偏不倚！迎头撞上飞驰的速度，他瘦弱的身躯随着一阵急刹的尖叫翻入空中，一地乌黑鲜血，半米处外的杂志被风翻到了结局，“他在一万次万幸的巧合之下终于……”余下文字被溅出的淤血盖出一个秘密，书就翻在急刹线的旁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