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干了这么一件好事情,”一个深沉的声音说。“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吉普赛私生子、懒酒鬼、孬种,你在干什么呀?”
罗伯特 乔丹见到面前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个子差不多跟巴勃罗一般大,身材也是滚圆的,穿着农民的黑裙子和背心,粗壮的腿上套着厚羊毛袜,脚下是一双黑色绳底鞋,褐色的脸蛋象座花岗石雕像。她长着一双粗大但好看的手,稠密的黑鬈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鬌。
“回笞我!”她对吉普赛人说,也不理会有别人在场。
“我在跟这些同志说话。这个人是来当爆破手的。”
“这我全知道,”巴勃罗的老婆说。“现在给我滚,到山顶上去换安德烈斯的班。“
“我走,”吉普赛人说。“我走。”他转身对罗伯特一乔丹。“我吃饭时再跟你见面。”
“你想得倒美,”妇人对他说。“照我箅来,你今天已吃过三顿了。现在去把安德烈斯给我找来。“
“你好,”她对罗伯特 乔丹说,伸出手来并徽笑着。“共和国那边一切都好吗。”
“很好,“他说,也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共和闺.和我都
好。“
“我很髙兴,”她对他说。她紧盯着他的脸,微笑着。他注意到她长着一对好看的灰眼睛。“你是来找我们再炸一次火车吗?”
“不,”罗伯特丨乔丹说,立即对她开诚布公。“是来炸桥的。”
“那箅不上什么,"她说。“一座桥箅不上什么。现在我们有马匹啦,什么时候再炸火车?”
“以后再说。这座桥很重要。”
“那丫头跟我说,你那位跟我们一起炸火车的同志死了。”
“是呀."
“真可惜。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爆炸。他是个能干的人。他挺讨我喜欢。现在不能再炸一次火车吗?如今山里有很多人。太多啦。找吃的已经有困难了。最好还是撤出去。我们有马啊."
“我们必须炸掉这座桥.”
“桥在囉里广“
“很近。”
“那更好,”巴勃罗的老婆说。“让我们把这里的桥统统炸掉了再搛走。我讨厌这个地方。这里人太集中了。这不会有好处。这里死气沉沉得叫人讨厌。”
她在树林里看到巴勃罗的人影。
“醉鬼!“她向他喊着。”醉鬼。烂酒鬼!”她兴冲冲地转身对着罗伯特 乔丹。“他带了皮酒袋独个儿在林子里喝酒,”她说,“他整天喝个没完。这样过日子要把他毁了。小伙予,你来了我很高兴。”她拍拍他的背脊。“啊,"她说。“你长得比外表结实,”她用手抚抚摸着他的肩膀,感到他法兰绒衬衫里面的肌内。4好,你来了我很髙兴。”
“我也很高兴。“
“我们会彼此了解的,”她说。“喝杯酒吧。”
“我们已经喝了些,”罗伯特’乔丹说。“那么你喝吗?”
“我吃饭时才喝,”她说。“酒使我心里发烧。”她接着又看见了巴勃罗。“醉鬼!”她嚷着说。“酒鬼!”她对罗伯特 乔丹摇摇头。“他这人以前真不错,”她对他说。“可现在完蛋了。还有一桩事你听我说。要好好对待那丫头,要爱护她。那个玛丽亚。她受过一番苦。你懂么?”
“懂。你说这话干吗?”
“她见了你之后回到山涧里来,我看出了她的心情。我还发现她走出山洞前就在打量着你。”
“我跟她说笑了几句
“她原来的心境很坏,“巴勃罗的老婆说。“现在她比较好了,她应该离开这里。”
“那当然,可以由安塞尔莫把她送过火线去。“
”这次事情结束后,你和安塞尔莫可以把她带走。“
罗伯特 乔丹觉得喉咙作痛,他的声音变粗了。“也许能行吧,”他说。
巴勃罗的老婆望着他摇摇头。“唉,唉,”她说。“难道男人都是这副样子的吗?”
“我什么也没说啊。她长得很美,这你也知道。“
“不,她长得不美。你的意思是说,地开始变得美了,”巴勃罗的老婆说。“男人呀,我们把他们生了出来,真叫我们觉得可耻。不。说正经话。难道共和国里没有收留她这种人的地方吗?”
“有,”罗伯特 乔丹说。“好地方,在东海岸瓦伦西亚那一带。别的地方也有。那里他们会待她很好,她可以带领孩子。有不少从乡村撤出来的孩子-人家会教她怎样工作的。“
“那正是我希望的,”巴勃罗的老婆说。“巴勃罗已经在动她脑筋了。这又是件会毁掉他的事情。他见到她就心痒难熬。最好她现在就走。“
“干完这件事以后,我们可以把她带走。”
“要是我信任你,你从现在起肯爱护她吗?我跟你说话象是老相识了。”
“人们彼此了解了,”罗伯特^乔丹说,“就应该这么样。“
“坐下吧,”巴勃罗的老婆说。“我不要你保证,反正事情要发生总会发生的。但是,你如果不肯带她走,我就要你保证。”
“为什么说如果我不肯带她走呢?”
“因为我不希望你走了以后让她在这里发疯。我见过她发疯似的模样,不发疯,我也够受的了。”
“炸桥后我们一定带她走,”罗伯特 乔丹说。“只要我们炸桥后还活着,我们一定带她走。”
“我不爱听你用这种口气说话。这种口气绝对不会带来好运。“
“我用这种口气只是为了向你保证,”罗伯特4乔丹说。“我不是那种爱说丧气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