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稳定,生活才会有重量,不会像生活在月球一样。而只有她
将来的另一半经济条件够、事业有基础,她才会觉得稳定。」
『这点你做得到啊。』
「但至少还要六年。不是吗?」
他捻熄了烟,静静看着面前的空杯子。
『然后呢?』我问。
「她说我们先分开,等六年后我事业有成,有缘的话就会再聚。」
『六年到了吗?』
「去年就是第六年。」
『那她呢?』
「我们约在校门口碰面,在耶诞夜时。」他摇摇头,「但她没来。」
『她……』我接不下话。既然她没来,想必他也没遇见她。
「有没有想过,也许那女孩并不够爱你。」
小云突然出现,问了一句。我吓了一跳。
「无所谓,只要我够爱她就行。」Martini先生回答。
『现在这么忙,妳……』我对小云说。
「小兰可以应付。」她笑了笑,「听故事比较重要。」
小云端来一杯酒放在他面前,说:「这杯dry Martini,我请客。」
「谢谢。」他点点头。
「也许六年之约只是分手的借口。」小云说。
Martini先生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淡淡地说:「我不愿意这么想。」
「对不起。」小云似乎不忍心,「我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他说,「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她。刚开始的两年,
也就是我念研究所的时候最难熬,那时我常在墙上写字。」
听他这么说,我联想到房间墙上的字。
「当兵那两年,我想了很多。或许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够稳重,所以她
看不到未来。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以前很邋遢,牛仔裤如果破洞
还是照穿不误,而且看电影逛街都穿拖鞋。」
Martini先生端起那杯dry Martini,喝了一口后,接着说:
「退伍后,我刻意改变自己,随时打条领带,上班或放假都一样。」
「其实也用不着如此。」小云说。
「领带代表男人的事业,唯有合适的领带才能衬托男人的身份地位。」
『有这种说法吗?』我很好奇。
「这是她说的。」他回答。
我看了看小云,小云也看了看我,我们都觉得这种说法不客观。
「工作后这几年,我升得很快,收入也算高,但还是不习惯打领带。
西方人的前辈子一定是吊死鬼,所以才保留着勒紧脖子的习惯。」
说完后,他勉强笑了笑,然后说:
「真好。她走后,我觉得大部分的我已死去,没想到我还有幽默感。」
我和小云也笑了笑。
「我只要无法排解想念她的痛苦,便会来这里。」他叹口气,「她是我
右边的石头,如果不能再见她一面,我只能在原地等待和想念。」
『可是她既然已经失约,你何不……』
他摇摇头,算是打断我。说:「我常幻想她一定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我,
只要我习惯打领带后,她就知道我已有事业基础,便会出来见我。」
『你今天打的领带,就很适合你。』我说。
「是吗?」他低头看了看。
『而且你以前都会摸摸领带的结和下襬,今天一次也没。』
「真的吗?」他睁大眼睛。
小云看了看我,对他的反应有些疑惑。
「也许我已经习惯打领带了吧。」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尽。
「我早该想到,她选择在耶诞夜碰面是有特殊意义的。」
『什么特殊意义?』我问。
「耶诞夜会有奇迹。她应该是暗示:我们的重逢,正需要奇迹。」
我和小云都没接话,生怕说了不恰当的话,对他太残忍。
「去年和今年的奇迹都没出现,以后大概也不会出现了。其实我心里
明白跟她在一起是种奢望,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而已。」
说完后,他便沉默了。
我们三人沉默了许久,我决定打破沉默,便说: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猜猜看。」他说。
『你一定选羊。』我说,『只有选羊的人对爱情才会这么执着。』
「猜错了。」
「那你选什么?」小云问。
「我选孔雀。」他说。
『为什么?』
我因为太惊讶,突然叫了一声,店内有四个人同时转头朝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