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来了,来了。”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件东东,想挤过站在长椅边的人堆,一时间引起了大厅里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不是都应声盯到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拿的什么东东,而是不约而同地望着大厅的门,以为大伯来了。张老头笨拙地还没有转过有些肥胖的身躯;陈怡不但转过头,还尽可能地拉长有了佝偻的身子;王孃孃干脆已站了起来,整个身子转了半个圈;田德胜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边在自己的脚丫上抓庠,一边欲外奔;张婷婷跟着大家一起往后望;只有李浩强微微往后望了一下,只是不自觉地将两抄起的手反剪至屁股后面。大家都望着大门,很显然,大家都非常清醒,大伯再有本事,也是从门口进来,不会从房顶跳下来,也不从窗户里飞进来。当大家醒悟到是怎么一回事时,皆有些失落,也可以说有些无奈的,更有些自嘲似地,独自,或互相间笑了笑。 他是大叔,不是大伯,叫左大叔,也叫左眼镜,他曾是一个分析大师,据说,除到这里和一天的吃喝拉撒,曾闭门修炼“股经”,不少于一千个日日夜夜,说的道道出来,不亚于卫星电视上股评家,最为经典的是他奉为圣符的薛斯通道的买卖十六招。就那时,围着他,免费听课,也是一圈压一圈的,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结果还是错了。什么时候由大师降为大叔,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怎么是大叔?不是大伯?”王孃孃不加掩饰地埋怨。 “他是大伯的弟弟。”张老头又有些见地的说,只是这次他没用“可能”,因为他这次能够肯定。 “大伯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看他带没带来好的消息?”陈怡显得非常虚伪。只是从这话的气势,显出些她不只是一个大妈。也许在她年轻时,说不准坐的位置并不比李浩强低,围在她身边的人比李浩强要多得多。但她现在还是希望大伯真的能来,从她不也转过身,并尽可能扯伸佝偻的身子,可以得到说明。 五 在人们说话时已经看清,左大叔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付扑克牌,准备上午收市后,与王孃孃、张老头等几个一起找点别的刺激,不然这一上午的憋着,等待,真有些叫人受不了。拿左眼镜的话说,是尿都憋得找到屙的地方,憋得是屙都屙不出来了。 这股市也太折腾人了。 那大伯也太让人久等了。 只是,就是大伯真的来了,又怎么样?陈怡说得不错。只是大家不会再去细想,也不想再去细想,正像这股市,你越去细想,你就越会错过一波又一波大的行情;你就越容易被套在屋顶的梁梁上;你就越容易不“割肉”(指亏卖)则罢,一“割肉”,股票就飞起涨,像是就差你这千二百股似的。什么江恩理论、波浪曲线、基本面;什么支撑线、压力线、黄瓜线(黄金分割线);什么趋势图、多空图、人气图;包括左眼镜,即左大叔奉为圣符的薛斯通道;还有这样或那样,吹得神奇得不得了的炒股软件都没有用。超卖之外,还有超卖;超买之外,还有超买。没到股市里的人,会说许多聪明绝顶的“狠”话,深入股市的人清楚,亏的多,赢的少,为什么?因为你没在股市里。 于是乎,人们不再过多的相信什么分析,不再喜欢动脑子去细想,不是不想去想,是想“球”没用,甚至是越想越“球”没有用。 不知什么起,人们相信起了大伯,大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失人们所望。大家坚信,大伯今天会来的,他来了,一定将会带来好消息的。 大家翘首以盼。 六 “大伯今天不会来了?”王大嫂捶打着自己坐了近六个小时,有些僵硬的腿脚,像是问别人,更想是在问自己。 时间已从上午转至下班二点半了,准确地说,是二点三十一分。别少说一分钟,股市里什么都会发生。只是今天,人们是否已经看不到希望,中途只是拉了两下,应该说,只是在谷底荡了一会。不但股票没有上涨。是连大伯也没有来。 “大伯,他怎么会不来呢?“陈怡已经有些沉不住气地说。中午休市里,她没有与左大叔、王孃孃与张老头他们一起打牌,她回家冲了一阵的网,来回走动,既是锻炼,也是想看能不能赶在大伯来之前,得到大伯将带来的消息。不过,对此,她有些不报奢望,不是她没有学识,是她没有来源。至于大伯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陈怡不知道,连田德胜也不知道。 别小瞧现在田德胜下午还是整个脑袋像是没魂似的多吊在胸前,当股市大涨,他也会情绪高涨时,你深深地感受得到,他会带给你一股莫大的力量,一股冲动,一股把账上的钱,真的只是看着一个个阿拉伯的数字。他常说的一句是:“有什么大不了,打起仗来,一颗枪子就要人的命。大不了亏完了,一个‘子’都没有了,脑袋还是长在老子的颈子上。” 田德胜将近四十多岁,有着二十多年的股龄。他和老婆开了一个店,老婆是守在店里,他是有一空就“梭”到这里。他自己介绍自己说,是为证券公司打工,因为他喜欢做短线,他的个头和性格就如他炒股的神情,像个猴三似的,一天拱进拱出的,先只有几万块钱,后增加近二十万,两三天多跑个来回,贡献了不少的钱给证券公司。证券公司的人说,他不是为我们打工,是在这里领工资。是的,股市牛的时候,他的本钱都还在,用了一些,确实是他赚的钱;但股市熊的时候,他的本钱就没了,也就是用的是他的本钱,留的,只是他二十多年打工的一小点血汗钱。原来,他自然也是喜欢分析这或那的,不说是围起一圈是圈的,也是没有一个排,也常有一二个班。按他的说法,只是他不喜欢讲一大堆,常就一二句话,不然,他的听众不亚于左眼镜。可不知从什么起,没有人再听左眼镜的,也没有人再听他的。还是那话,就是他,或左眼镜,即使大家认为是对的,就是相当一段时间是对的,最终还是错了。他自己是否也不再相信他自己,他相信起了大伯。可他这次,不知是相信了大伯的话,还是误解了大伯的话,倾其所有,买的股票眼看就要被证券公司强行平仓了,将一无所有。你说他,能不把整个脑袋吊在自己的胸前。其实,至从他融资炒股始,他就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