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装着事,便一宿没有睡好。
这个小长假本没有安排外出旅游的计划,我讨厌那种路上车挤车,景点人挤人的情景。不意,远在外省的表哥一家人突然造访。他们高兴的述说着缘由,你们这里有一个羌县,在我们那里颇有名气。据说,每天夜幕降临,县城就沸腾了。广场有身着民族服装的羌族舞蹈表演,县城周围的山上灯光璀璨,五颜六色,与霓虹灯闪烁的县城相映成辉,场面颇为壮观。表哥兴高采烈的说,他们一家老小都想利用这个假日去亲身体验一下。
表哥的话多少令我有些莫名其妙,在北方的这个省里工作了几十年,怎么没有听说过行政区划里有这么个羌县。我说,你们说的是“川江之源,羌族故里”的H县吧。
考虑到现在是旅游旺季,游客会比较多。当晚,我便给H县上一个局的朋友打电话,让帮忙提前给订三个标准间。不料对方回话说,旅游高峰,县城各大小宾馆、招待所、农家乐都已经客满,根本没有房间。目前看来,只能寄希望我们到县上的那天有人退房了。
秋天的景象是瑰丽的,迷人的。
车窗外,高耸的大山被浓密的绿覆盖着,几乎看不到裸露的石土。天是湛蓝的,漂浮的云彩,像极了雪白的棉絮,又似群山肆意舞动的飘带,不断变幻、展示着,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美丽图案。尤其是那万绿丛中被秋风染红的枫叶,似乎是在释放燃烧着的,春的激情,表述着秋的直白,那灿烂的枫叶,为寂寞的山林来了一丝心灵的安慰。揉碎了朦胧的幻影,苦涩的相望夕阳一笑,断然成就了它与这片不老山脉的深情拥抱。这绿的山,蓝的天,白的云,顺山淌流的水花四溅的清流,给人一种如在画中的感觉。好一幅绝世的油画。
此刻,我的心揪的很紧,犹如一片在秋风中飘荡的树叶,失去了根基,空荡荡的,不知飘落何处,完全没有了赏观美景的心思。
一路上,我不断的向外打着电话,找着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就为预定几间标准间。我们已经在去县城的路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能让亲戚晚上住在马路上。但回来的信息全都不是好消息。
一个电话进来了。朋友告诉我他找到了一家家庭旅店,三间房子,六张床,要六佰元,他在电话里催问我,要订的话,他就先替我交定金了,后面还跟着人等要房子呢。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我回说,交吧,只要安全、干净,咱什么都不讲究了。
山道很陡,车盘旋而上。由于家里的亲戚常年生活在平原地区,对大山是陌生的,已经有人开始晕车了,车里很安静,一个个紧紧闭着眼睛,努力调整着自己的中枢神经,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山林间飘逸着云雾,淡淡的,柔柔的,环绕在行进中的车身旁。伸出去手,似乎就能抓一把清新进来。我想,科学家们如果用什么办法,把山林的负氧离子,云雾的纯洁、润白收集起来,用来洗涤人们脸上,心灵的污垢,它的绿色治疗效应,一定会给人类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约定的地方,一位女士肩挎着一个粉色的挎包,站在一辆红色的‘福特’旁。看到我们的车停下,她便缓缓向我们的车走来。在确定我们就是她要等的人后,便用很甜美的声音说,上车吧,跟着我走。
朋友的朋友的车开的很慢,红色的车身像一只放飞的蝴蝶,在我们的面前飘着。
在一所宾馆门前停下,朋友的朋友独自一人进了宾馆,出来时又带了另外一个女人。俩人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着。正在我心里快速分析的时候,后来的女人微笑着,像对一个老熟人似得对我说:“大哥,走,我带你看房子。”瞬时,我竟有被出卖的感觉。
没有电梯,庆幸只上三楼。
二室一厅的房子,两间卧室只有两张床。我诧异的摇摇头,说,你们搞错了。我要的是三间房子,六张床,这让我们无法安排的。
女人跟着我走出房间,锲而不舍的追着我说,过节期间,标准间已经从节前的每间一百元左右涨到每间六、七百元了。你们可以分开住,我再为你们找一家旅社。我坚决的回绝了,这是什么歪主意,我是来陪亲戚的,分开住?亏你想的出。
朋友的朋友很尽力,如春天般灿烂的眼睛透出无奈的神情。她说,县城地方小,平常谁来住呢,经常是这样的,每到节假日宾馆就紧张。我跑过几家宾馆,都是客满。我家没有地方,否则,你们就住我家好了,我不会收一分钱的。她笑着,笑的眼角翘起来,模样很是可爱
告别朋友的朋友,我的侄子利用现代方式,通过手机在网上操作,又搜索、联系了几个宾馆,仍然都是客满的标示。面对这个陌生的县城,我有些恍惚了,再怎么着也不能睡马路啊。站在街道上,阵阵风儿拂过脸颊,令人感到了秋的滋味。处于深山内的县城,夜晚是很冷的。在宾馆的服务台,已经有服务员开始以电暖气的方式取暖了,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霓虹灯已经开始在高楼上闪烁,身边不时驶过在县城大街小巷转悠的旅游平板车,这是专门招揽去看晚上歌舞表演的旅客,一来一回每位十元。
重新回到车前,立刻就有女子围了上来,热情的要领我去看她们的家庭客床。一楼,三室一厅。房子倒挺大,房间里几乎能摆放床的地方,都支起了床,就连客厅里也摆放着三张床。睡在这里,每个房间,每个上卫生间的人,都可以对他一览无遗,免费参观客人的睡姿。呵呵,这连起码的个人隐私都无从保护了。一个床上,叠摞着五、六床花花绿绿的被子,被单也是脏兮兮的。我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女子,女子不解其意只是呆呆的看着我。我摊开手,说了声,走吧。
“六百元,不贵。这里还有卫生间,起夜很方便的。别再跑了,县城都住满了。”
侄子打进电话,长长出了口气说:“你终于接听电话了。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人家把你领到什么地方去了。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没有人接,你快把我们都吓死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心里竟涌出一丝的感动。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静音。
H县确实是大山深处的一颗璀璨明珠,她妖娆而精致,“凤鸣于岐,翱翔至南而集”。凤凰栖身的地方,自然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而我的脑子里面却是空落落的,对它的喜欢正被秋风一点一点的剥去。
车慢慢的在这个陌生的街道上行驶,漫无目的的滑行着。
我们一个个睁大眼睛像猎人般搜寻着宾馆。快到县城中心位置时,车里不知谁喊了一句,看,这里有家快捷酒店。顺着手指的方向,快捷酒店的霓虹灯招牌熠熠生辉。侄子提出让我休息,他下去看看。我头靠在车座后背,眼睛都未睁,只是淡淡的说,去吧,去撞撞运气,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一会功夫,侄子从酒店出来,步子迈的很轻快。我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喊了声,有门。果然,侄子过来高兴的说,有房子,还挺干净,标准间一间一百六十元。
这算什么事呐。山重水复疑无路,折腾了这么久,在不经意间却迎刃而解。我嘴里嘟囔着,随着侄子去办理了入住手续。
推开房间的窗户,临窗观看,外面人声鼎沸,灯火辉煌,沿街店铺放着的歌曲声此起彼伏。高大的建筑物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县城装扮的流光溢彩,整个县城笼罩在欢乐的气氛中。高悬的月亮,却被云遮住了秀丽的脸庞,天显得有些暗淡,有些压抑。我突然感到,隐没在县城周围的大山在向我的胸膛压来,沉重的令我呼吸困难。
一场虚惊,瞬间消失在秋风里。
一辆火车轰隆着从窗前驶过,列车明亮的窗户,一闪一闪的,晃动着我的眼球,也拉开了我记忆的拉链。我在单位经常出差,此刻,脑海里突发奇想,做为一个旅游县城,现在科技也有能力,为什么不能整合旅游资源,像火车站售票一样,及时显示着每趟列车的车次、剩余卧铺票数和硬座票数,来显示城市各个宾馆、招待所、农家乐的接待状况呢?在街头,繁华路段支放个大视频ELD显示屏,这样一来,会给旅游者带来很大的方便,少了许多的麻烦。貌似旅游旺季H县宾馆的紧张,其实是人为制造的紧张,是虚拟的紧张。在这紧张幕帐的掩饰下,让一些脱离监管的生意开始膨胀、发酵。
“还有半个小时,羌族歌舞表演开始,可以跟的上。”表哥的眼睛发着光。
“走,按计划浪漫一下眼睛,看表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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