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充满不屑:“一个人如果有价钱,就不值钱了,连一文都不值。”
卓东来又闭上了嘴。
“就因为蔡崇忘记了这两点,所以朱猛和小高才能活到现在。”司马吐出口气,对自己的推论显然觉得很满意。
卓东来却完全没有反应,司马又忍不住问他:“难道你连一点意见都没有?”
卓东来摇头。
司马超群皱起眉:“朱猛赶去之后,那里难道发生过什么事?”
“不知道。”
“不知道?”司马超群几乎叫了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又沉默很久之后,卓东来才冷冷地回答:“因为这些消息并不是人带来的,是鸽子带来的,鸽子不会说话,只能带信来。”他说,“鸽子也不是老鹰,洛阳到长安的路途也不近,要鸽带信,就不能带太长的信。”
卓东来的声音里全无感情:“这件事却一定要一封很长的信才能说得清楚,所以他们只有把这封信分成四段,分给四只鸽子带来。”
“你接到了几只鸽子?”
“两只,”卓东来说,“两只鸽子,两段信。”
“哪两段?”
“第一段和最后一段。”
“刚才你说的当然是第一段,”司马超群问,“最后一段呢”?
“最后一段已经是结局了,只写了几行,”卓东来说,“我可以念给你听。”
他果然立刻就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这一战共计死二十三人,重伤十九人,轻伤十一,死伤不可谓不惨,战后血腥之气久久不散,街道被血洗,唯朱猛与高渐飞都能幸存无恙。”
卓东来念完了很久,司马才长长叹息。
“死的人比重伤的多,重伤的比轻伤的多,这一战的惨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是的。”卓东来淡淡地说,“由此可见当时并不是没有人出手。”
“当时那条街就好像一大包还没有引发的火药,只要有一个人敢出手,这个人就会变成火药的引子,而且已经被点着了,”司马说,“所以当时只要有人敢出手,那一大包火药立刻就会炸起来,把朱猛和小高炸得粉身碎骨。”
“是的。”卓东来说,“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子的。”
“但是朱猛和小高现在还活着。”
“是的。”卓东来说,“他们两个人确实还没有死。”
“以他们两个人之力,怎么能拼得过那些人?”
“他们不是两个人,是三个。”
“还有一个是谁?”
“是钉鞋。”
“钉鞋?”
“钉鞋并不是一只钉鞋,”卓东来说,“钉鞋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武功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但是你却好像很尊重他。”
“是的,”卓东来立刻承认,“对有用的人我一向很尊重。”
“他有用?”
“非常有用,也许比朱猛门下其他的弟子加起来都有用。”
“是不是因为他随时都可以为朱猛去死,”
“死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他也不会随时为朱猛去死,”卓东来说,“只要朱猛活着,他一定也会想法子活下去,因为他要照顾朱猛,他对朱猛就好像一条老狗对他的主人一样。”
卓东来冷冷地接着道:“如果他随时都想为朱猛去拼命,这种人也就不值得看重了。”
司马超群忽然笑了,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我非常明白。”
卓东来冷冷地看着他,冷眼中忽然露出种比刀锋更可怕的愤怒之色,忽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二
天色阴暗,窗外又传入雪花飘落的声音,一种只有在人们十分寂寞时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司马的笑声早已停顿,眼中非但全无笑意,反而显得说不出的悲伤。
他听见了雪花飘落的声音,却没有听见他妻子的脚步声。
因为吴婉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喝酒。
吴婉悄悄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她从未劝阻他喝酒,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贤慧的妻子,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谁都无法劝阻的。
只不过今天和平时有一点不同,今天她居然也开始喝酒了,而且喝得很快。
直到她开始要喝第三杯的时候,司马才回过头去看看她。
“现在好像还是早上。”
“好像是的。”
“你好像已经开始在喝酒了。”
“好像是的。”吴婉轻轻地回答。
她是个温柔的妻子,非常非常温柔,对她的丈夫一向千依百顺,就算在心里最难受最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可是司马超群说道:“你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一大早就开始喝酒。”
他问他的妻子,“今天你为什么生气?”
吴婉没有回答,也没有开口。
她在默默地斟酒,为她的丈夫和她自己都满满地斟了一杯。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是为卓东来,”司马说,“你看不惯他对我说话的那种样子?”
吴婉沉默,默认。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今天他在生气,”司马说,“因为今天我一直在他面前夸赞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