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通知,他愕然了。
他明白他错误了。因为通知单上写得明明白白,是这汉子意外的几句话:“王世杰同志,忠于职务,着调稽查股,月薪照原数支领,另加二十四元……”写得非常明白,毫不含忽。
忽然感着兴奋,他望着科长,“科长,科长,我真是个老胡涂,我真是个王八蛋。”科长不作声,掉过头去看一件公文。
“我错了,科长。我以为是因为……被停职!”
“赶快把事情办好,那边等着你!”
一天风云消散,仿佛为补救自己在科长面前的过失,把公文写完后,他咬着下唇还很高兴的为科长写一部分请客柬。
一面写,一面心上说,“我真是个呆子!只胡思乱想!”就不惜在一些过去了的事务上找出许多自嘲的故事,且痛切的想着近于奢望的幸福——在橱窗外面,留连于烟斗烟袋那些事,也全想到了。
第二天,他的办公地当真移到稽查股了。因为一点事情过材料科,照习惯好象作客,见旧科长和旧同事时,他口中却衔着一个芝麻黑色不灰木烟斗,颜色很新。周同志问,“王同志,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
他不答话,却把一个崭新的灰色皮包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很细致的拉着那皮包上的镀银细链条,皮包开了口,同事才知道是贮烟丝的荷包,是茂隆洋行的来路货。
因为纪念这升级,他当天晚上下了大大决心,将储蓄总数六分之一的十元数目,买了一套烟具。若果这个人善于回忆自己心情上的矛盾时,在这烟斗上,他将记忆到一些近于很可笑的蠢事。北平近来怎么样了呢?不管它怎么样,他没有再想过北平了。有了这样精细烟具的他,风度气概都与前些日子大不相同了。他自己意识到,同事也感觉到。
一九二九年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