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婕妤无罪释放,却清楚宫中已是赵氏姐妹的天下,自己人单势孤青春不再,也没什么竞争力。为了避免再招致陷害诽谤,她下定决心急流勇退。熬夜写了篇奏章,自请前往长信宫侍奉婆婆皇太后。这是班婕妤高明之处,媳妇伺候婆婆天经地义,皇帝肯定高兴。再者还能找个靠山保全自己,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结果还真被班婕妤猜对了,刘骜大笔一挥,恩准了她的请示。从此班婕妤移居长信宫内,悄然隐退在浮华背后,过着隐士般的生活。每天清晨起来吃完早点就锻炼身体,一阶一阶地扫台阶。逢初一、十五就陪侍婆婆烧香礼佛。其他的时间用来写作。每当听到远处昭阳宫里传来欢乐的喧哗声,看到天边的大雁孤独地飞翔,班婕妤就不免想到自己的遭遇。她将自己比喻成秋天被弃的扇子,孤寂中无人问津,于是就在一首《怨歌行》(又名《团扇诗》)中感叹道:"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幽居长信宫,班婕妤百无聊赖悲苦抑郁,好比囚禁笼中之鸟。她幽怨地唱道:"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不知还有谁能依靠?我得到的爱越来越少,看着你的笑在别人眼中燃烧,我却要不到一个拥抱,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冷冷地看着你说谎的样子,这缭乱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这无味的日子,眼泪是唯一的奢侈,我的眼泪是唯一的奢侈。"诗人想起旧日与刘骜的恩爱之情,不觉珠泪滴零,肝肠寸断。那是一个接一个的白昼,一个接一个的夜晚,无情地把一个女人的花样年华吞噬。女人这一生,失去青春并不可悲,可悲的是青黄不接;失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此诗清婉含蓄,哀而不怨,怨而不怒,深受历代文人所喜,同时也直接影响了后来宫怨诗的发展。诗中的"团扇"也有了新的含义,被作为红颜薄命的象征,成为后世文人诗中常用的意象。而历代向此诗作者班婕妤致敬的诗篇也屡见不鲜。男性诗人暂且不表。单说这女诗人的致敬之作。第一位是南朝梁刘令娴的《和婕妤怨诗》:"日落应门闭,愁思百端生。况复昭阳近,风传歌吹声。宠移终不恨,谗枉太无情。只言争分理,非妒舞腰轻。"刘令娴是闺怨诗的高手,亦是婕妤的忠实粉丝,她诗歌创作的主旋律亦以宫怨题材为主。唐朝的天宝宫人也有一首《题洛苑梧叶上》:"旧宠悲秋扇,新恩寄早春。聊题一片叶,将寄接流人。"据说这是一位宫女在遭受戕害之后,含泪写在一张梧桐叶上的诗,后来梧桐叶浮水漂流被人看到,此诗也就流传下来。元朝的张玉孃的这
首《班婕妤》也颇得《怨歌行》的真传:"一自煌捐弃,香足玉阶疏。闻道西宫路,近亦绝莺与。翠箔玉蟾窥,天街仙籁绝。抱恨坐夜长,银氏半明减。"绥和二年(前7年),刘骜驾崩于未央宫。班婕妤要求到成帝陵守墓以终其生,得到批准。四十岁时,班婕妤死。后世很多诗坛大腕写诗章哀其命运。李益在《宫怨》中这样写她:"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王昌龄在《长信秋词》里也表达了同样的敬意:"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骆宾王在《和学士闺情启》中也说:"班婕妤霜雪之句,发越清迥。"作为一名急流勇退的后宫女人,班婕妤成为妇德的化身。难怪诗歌评论家钟嵘在《诗品》这样高度评价她:"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钟嵘还说:"婕妤诗其源出于李陵,团扇短章,辞旨清捷,怨深文绮,得匹妇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