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时驶上了斜贯山坡的一长段又陡又斜的山路,接近山顶的时候,坡度更陡了,戈麦斯只得叫安德烈斯下了车,两人一起把庫托车推上这一段最后的陡坡。越过山顶,左面有一条汽车可以调头的回车道,夜空中出现了一幢又宽又黑的巨大的石头建筑物,门前闪烁着灯光。
“我们到那儿去问问司令部在什么地方吧,”戈麦斯对安德烈斯 他们就把庠托车推向那巨大的石头建筑物,只见关闭的大门前站着两个哨兵。戈麦斯把车子靠在埔上,那建筑物的门这时开了,从里面透露出来的灯光中可以看出有个身穿皮上衣的摩托车司机走出来,肩背一只公文包,腰后挂着一支有木壳的毛瑟枪。就在灯光消失的时候,他在黑暗中在门口找到了他的摩托车,把它一直推到引擎发动起来,突突地响着,接着就在公路上噗噗地驶去。
戈麦斯在门口跟那两个警卫中的一个说话。“第六十五旅的戈麦斯上尉,”他说。“请问指挥第三十五师的戈尔兹将军的司令部在哪里?”
“这儿没有,”蒈卫说。“这儿是什么地方?”“指挥部。”“什么指挥部?”
“哎,就是指挥部嘛。”
“是什么指挥部啊?”
"你是谁,问这问那的’?”蓍卫在黑喑中对戈麦斯说。这里,山路顶点的上空非常晴朗,星星都露面了,现在没有了尘土,安德烈斯在黑暗中能看得很清楚。他们下面,公路向右转弯,他能清楚地看到卡车和汽车行驶到那里时被天空衬托出来的轮麻。
“我是第六十五旅第一营的罗赫略‘戈麦斯上尉,要打听戈尔兹将军的司令部在哪儿。”戈麦斯说。
那哨兵把门推开一点,朝里面喊道,“叫瞥卫班长。”正在这时,一辆参谋部的大汽车在公路的拐角处一个大转弯,朝这石头大建筑物驶来,安镩烈斯和戈麦斯正站在那儿等待瞀卫班长。车子开到他们面前停下。
一个年老肥胖的大个子和两个身穿国际纵队制服的人从车子后座下来。他戴着一顶过大的卡其贝雷帽,就象法国军队里轻步兵戴的那种,还穿着大衣,拎着一只地图包,大衣歴带上系着一支手枪。
他说的是法语,安德烈斯听不慷,戈麦斯当过理发师,能听憧几句。他吩咐司机把车子从门口开到车房里去。
他和其他两个军官进门的时候,戈麦斯在灯光中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认出他是谁。他曾在几次政治会议上见到过他,并且经常在《工人世界报》上看到从法文翻译过来的他的文章。他认出他那毛茸茸的眉毛、水汪汪的灰眼睛、肥胖的双下巴,他知道他是当代法国伟大的革命者之一,曾经领导过在黑海的法国海军起义。戈麦斯知道这个人在国际纵队的崇髙的政治地位,他—定知道戈尔兹的司令部所在地,并且能够指引他到那儿去。他不知道岁月的流逝、失望、家庭和政治那两方面的怨恨、挫伤了的抱负在这个人身上产生了什么变化;他不知道向他问讯是最最危险的事情之一。他一点也不知道这情况,径直朝这个人走去,握紧拳头敬,“个礼,说 “马蒂同志①,我们带有给戈尔兹将军的急件。你能指引我们到他司令部去吗?事情很紧急。”
这个髙高的肥胖的老人伸出了脑袋望着戈麦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他。即使在这儿前线,在这没有灯罩的灯泡的光线下,在凉爽的夜晚乘了敞篷汽车刚回来,他那张灰脸上还是露出了一副枯衰的神色。他的脸使你觉得象是一头十分衰老的狮子爪下的废料所组成的。
“你带着什么,同志?”他问戈麦斯,说的是带有很重的加泰隆语②口音的西班牙语。他从眼角上向安德烈斯扫了一眼,随即又回头望着戈麦斯。
“到戈尔兹司令部给他送一份急件,马蒂同志。”“哪儿来的急件,同志?”“从法西斯阵线后方来的。”戈麦斯说。安德烈〃马蒂伸手拿了急件和别的证件,赘了一眼,就放进衣袋里。
“把他们抓起来。”他对警卫班长说。“把他们身上拽査一下,等我吩咐再把他们带来。”
他衣袋里装着急件,大步走进那幢石头大房子。戈麦斯和安德烈斯在外面的聱卫室里受一个警卫搜查。
①法国共产党领导人安德烈 马蒂生于一八八六年。“九一九年,他领导法国水兵在黑海起义,失敢后被捕,至一九二三年才被释放。一九二四和一九三六年,两度当选为法国国民议会议员,他是国际纵队的主要银导人之―,但革命窻志逐渐衰退,于一九五三年初正式被幵除出党。
②加泰隆语为西班牙东北喘加泰罗尼亚地区的语言。法国南部沿地中海和西班牙接壤的东比利牛斯雀居民也讲这种语3,而马蒂的家乡正是该省雀城佩皮尼昂。
“这个人怎么啦?”戈麦斯对其中的一个瞀卫说。“神经病,”那蝥卫说。
“不。他是政界要人,”戈麦斯说。“他是国际纵队的第一政
“尽管这样,他还是有神经病,”警卫班长说。“你们在法西斯阵线后方是干什么的?”
“这位同志是那儿的游击认员,”戈麦斯对搜他的身的人说。“他给戈尔兹将军带来了一份急件。要保管好我的证件啊。别弄丢了这些钱和这颗串在带子上的子弹。这是我在瓜达拉马第一次挂彩时从伤口中取出来的。”
“别担心,”那班长说。“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这只抽斗里。你干吗不问我戈尔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