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杉扭过脸一看竟然是陶然坐在她面前。陶然也有些日子没有来了,他的头发已经长及肩上,脸色有些疲劳。简杉很快恢复了常态问,口腔又不好了?陶然没说话,他把一张烫金的请柬放在简杉面前,简杉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魏碑写着:
兹定于3月26日(星期天),陶然先生的个人画展在本市美术馆隆重开展,特请简杉女士莅临现场!
简杉看了以后连忙说,那我要先向你祝贺呀!陶然双手抱拳做拱说,希望星期天你能到场给鄙人捧捧场。简杉说,可是我不懂艺术呀!陶然说,每个人都是艺术家,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艺术感觉罢了!我不信像简医生这样高雅的人不懂艺术。陶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直视简杉的眼睛,搞艺术的人就是这样毫不掩饰个性张扬。
简杉不敢看他岔开话头问,最近口腔好了吗?陶然说,还是嗓子疼,不过因为忙顾不上管它了。简杉忙说,我来给你检查检查,说着用压舌板轻轻地压着他的舌苔看了看说,嗓子水肿得很厉害。这段时间又多喝酒了?陶然说,酒倒没有喝多少,只是忙着筹备画展的事着急上火。简杉说,那打打吊针消消炎吧!陶然说,我没有时间,还是给我开点药吧。简杉看了看陶然轻轻地摇了摇头拿出处方单来,陶然一边看着简杉开处方一边问,简医生,我刚进来时你的脸色不太好,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吗?简杉抬头看了看陶然强笑地摇了摇头,陶然像老朋友一样很自然地拍了拍简杉的肩狡黠地一笑说,别掩饰了,你忘了我会看相。
简杉对他的动作感到很突然,脸腾地红了许多,幸好对桌的李医生带病人进里屋检查去了跟前没有人。陶然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孟浪,自顾自说着,临走时还叮嘱她说,星期天请一定赏光!
星期五临下班时,简杉正在忙。科里电话响了,是李医生接的。李医生接到电话朝简杉说,你的。
简杉正在给病人检查回头问,谁呀?李医生怪怪地说,是个男的!简杉狐疑地走到电话跟前喂了一声,那边说,是我,简医生,想提醒你一下,星期天千万别忘了去看我的画展。说完他也不等简杉回话就把电话给放了。简杉拿着电话愣了半天。
五
初春的早晨,湿湿的空气裹着植物和泥土的芳香在空气中弥漫,简杉被窗台上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了。
简杉家的窗户上有一个鸟巢,几只长着黑色羽毛橘红色喙的鸟儿在简杉家窗外落户了。有一次简杉细心地数了数一共是四只,好像是一个家庭。简杉很喜欢它们,经常拿一些碎饼干末或是稻菽之类的东西放在窗台上喂它们。渐渐地它们对简杉也不再胆怯,有时简杉忘了关窗户它们竟敢大模大样地飞进简杉的屋里,站在高处望着简杉晃着脑袋叽叽啾啾地叫。
从昨天晚上开始简杉就对去不去参加陶然的画展的事而犹豫。由于简杉是单身女人,这些年简杉与男人交往很谨慎并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在医院里,通常男医生和女医生、女hushi之间开的玩笑都很露骨,因为搞医的人对人体已经没有任何神秘感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男医生敢跟简杉开玩笑或动手动脚。因为简杉的脸上总是挂着圣洁和矜持的笑容,使所有男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大家说简杉是这个医院最后一个古典女人。可不知深浅的陶然竟无所顾忌地拍着简杉的肩,让简杉自己都搞愣了,自己跟他熟到什么程度了?特别是那个电话真有点不去不依的架势。
简杉依着窗户看着桌上那张红色的请柬,脑子里反复在思索陶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自己去合适吗?在简杉眼里的陶然是一个我行我素的艺术家,比如他每次来看病必然要找简杉,有一次简杉的病人多,李医生让他到自己跟前来,陶然竟一点也不委婉地说,我就等她。李医生有些不高兴地说,看病还挑医生。后来李医生跟简杉说,我看这个人不光是为了看病好像还别有用心,你提防着点。李医生的话把简杉闹了个大红脸。
其实简杉自己也不是没有感觉,每次陶然坐在简杉对面讲述病情时,两只眼睛总是无所顾忌地看着简杉的脸,那眼神简直让简杉不知所措。可是除了这些似乎又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举止。一个病人喜欢找一个医生看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自己小的时候生病打针不是也认准一个自己认为打得不疼的hushi吗?如果那个hushi没在,自己就悄悄溜掉。但简杉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
忽然窗外吹进了一阵小风,那红色的请柬像长了翅膀一样从桌子上飞了起来,掉到她脚上。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在窗台上那盆新绿的迎春花枝蔓中蹦来蹦去,简杉望着鸟儿问,小东西,你们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一只长有白肚皮的鸟儿扬着橘红色的喙对着她啾啾地叫了几声,简杉想,我把饼干放在手上,如果鸟来吃了我手上的饼干我就去。于是,简杉拿了些碎饼干把手伸到窗外,那白肚皮的鸟儿歪着头看了看她,扑棱扑棱地飞走了。简杉心里有些沮丧想,不醒事的鸟儿难道你真的不希望我去?简杉有些不甘心。忽然那白肚皮的鸟儿扑棱扑棱地又飞回来了,它站在不远处歪着脑袋犹豫地看着简杉,过了一会儿终于摇摆着身子走到简杉手边笃笃笃地吃了起来。简杉心里一阵欣喜,这时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来去是天意,这才下了决心去。因为在摇摆和犹豫中耗过了许多时间,等到简杉出门时已经到了下午。
简杉出门后觉得春天的感觉真好,到处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春的暧昧让人心头一动。路过花店时,门外摆着鲜艳的玫瑰和淡淡的香水百合。插花的小姑娘看见她走过眼巴巴地希望她能买束鲜花。其实简杉也想买束花送去,可她忍住了。她想,她拿束花出现在他面前时感觉会很奇陉,他会不会以为她给他什么信息,一个未婚女人给一个男人送花这太离谱了。想到这里,简杉快步离开了花店。
等简杉赶到展览馆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展览馆门前摆了很多花篮,开幕仪式上午已经搞完了,地上散落着红红绿绿的纸屑,可想上午的热闹气氛。简杉悄悄地走进了展馆。展馆里面的人已经不多,开篇是陶然作品的介绍。简杉仔细看了一下对陶然的介绍,知道陶然是省画院的一名专业画家,主攻油画的,但也擅长国画。因此他的画风既有油画的浑厚也有国画的细腻,当然这是评论家说的。简杉在看作者的简介时发现陶然竟然比她要小五岁。不知为什么她心里陡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