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五年(公元746年),曾经显赫一时的江采苹被李隆基贬到上阳宫,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次经历对江采苹打击很大,虽然她知道自己在这场爱情保卫战中必败,但没想到败得如此之快,如此狼狈。但江采苹毕竟不是一般人,她虽处逆境,还是决定要做最后一搏。在上阳宫蛰伏了四年,江采苹觉得李隆基对杨玉环的新鲜劲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就采取了行动。天宝九年(750年),江采苹写了一首《楼东赋》给李隆基,以求破镜重圆。全赋如下:
玉鉴尘生,凤奁杳殄。懒蝉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疑思于兰殿。信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况乃花心扬恨,柳眼弄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楼上黄昏兮,听风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对素月而凝眸。长闼深扃,嗟青鸾之绝信;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游。忆昔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燕,陪从宸旒。奏舞鸾之妙曲,乘益鸟仙舟。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愁吟之未尽,已响动乎疏钟,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
江采苹在诗中表达了对李隆基委婉的"谴责"。她责怨李隆基耳根子软,常对杨玉环"言听计从"。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欠妥的,是有必要纠正的。江采苹很聪明,她虽然满腹委屈,但并未快言快语地在李隆基面前说"情敌"杨玉环的坏话,而是将自己和杨玉环归为一类--都是苦命的女人。既然是苦命的女人,就应该惺惺相惜才对,又何必争风吃醋钩心斗角呢?江采苹在诗中当着李隆基的面故作大度地向杨玉环"示好",她这样说道:"可以爱的人那么多,我们为何爱上同一个?痴心是无法比较的,真的爱都不容易收。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界男子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我们一样为爱颠簸红尘,飘忽情缘总是太作弄人,我满怀委屈却提不起恨。"李隆基是性情中人,江采苹这一番"情歌挽唱",让他感慨良多。想起初见伊人之时,自己信誓旦旦表决心,什么海枯石烂,什么海誓山盟,到头来统统作废。在爱情面前,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在家庭面前,自己又不是个合格的丈夫。真是细说往事,一幕一幕,情何以堪。李隆基就动了赦免江采苹的念头。
杨玉环见李隆基有了"背叛"的苗头,又是醋意大发,就说:"江采苹不愧是诗人,身处上阳宫不好好反省,还有心思写诗惹陛下生气,不如处死算了。"李隆基实在听不下去了,说了句"杨玉环,你好无聊"后拂袖而去。一日天降大雪,李隆基跟众大臣雪中赏梅。睹物思人,李隆基突然想起被贬至上阳宫的江采苹,要是她同朕一起观赏梅花该都多好。想到这里,李隆基派人给江采苹送去一斛珍珠以示慰问。江采苹见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盼来李隆基回心转意的暗示。也许是胸有成竹,也许是料事如神,江采苹这次又做了一次冒险的赌博。她并没有积极回应,而以一首诗拒绝了李隆基的好意。江采苹在《谢赐珍珠》中写道:"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江采苹在诗中跟李隆基发嗲:"亲爱的陛下你还好吗?臣妾十分想你。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来上阳宫看看我的样子。我容颜憔悴,头发凌乱,脆弱的心已支离破碎。我已经许久没有为你梳妆打扮了,这一切都是因思念你所致,我对你的一往情深岂是你用一斛珍珠就能换来的?"李隆基见诗后果然就范,非但没有罪责江采苹,还找人为此诗谱曲,列为皇家庆典时的压轴曲目。由此可以看出,江采苹在智力上要比杨玉环高出许多,夺回皇帝之爱是早晚的事。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这位足智多谋的女诗人为重返后宫所作的铺垫前功尽弃。
安史之乱爆发。仓皇逃窜的李隆基遗弃江采苹,带着杨玉环出逃,中途发生了马嵬坡之变,杨玉环被迫上吊自杀。不久叛军攻陷长安,江采苹为了保持贞节,跳井而死。叛乱平定后,李隆基重返长安,派人四下打听江采苹的 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关于江采苹之死版本很多,一说跳井。二说死于叛军乱刀之下。三说她幸免于难,隐居乡野度过余生。四说江采苹劫后余生,重返宫中和李隆基相见。李隆基非常珍惜这段感情,加倍宠爱江采苹。后因其在战乱中颠沛流离,落下病根,回宫数月后离开人世。李隆基怅然若失,亲手为其写下悼文:"妃之容兮,如花斯新;妃之德兮,如玉斯温。余不忘妃,而寄意于物兮,如珠斯珍;妃不负余,而几丧其身兮,如石斯贞。妃今舍余而去兮,身似梅而飘零;余今舍妃而寂处兮,心如结以牵萦。"最后一个版本和人们的心理需求比较吻合,爱情应该有个结果,无论是真爱还是背叛,都如是。